元皇已經站立在了眼前的天空,他相貌清臒,神色祥和,不以強大的實力壓人,但一股先天而來的無上威嚴讓仙臨次皇的身軀不斷發抖,雙膝發軟,幾欲跪倒。
元皇瑩潤的目光掃過四野,他看到了一片被大戰所璀璨的山川河嶽,這片地域完全被毀掉了,寸草不生,生靈滅絕。
“修行為何,隻為永生,殺伐皆是小道。”元皇的氣息所過,如清風吹遍冰雪覆蓋的寒冬,大地崩裂出的萬裏裂痕緩緩的合閉,元皇的神色間有一點點遺憾,他可用無上神通將大地的裂痕修複,但消亡的一切生命都無法改變了,即便是一隻螻蟻死去,皇者亦無法使其複生。
“元皇明鑒。”仙臨次皇額頭淌落下冷汗,他的殺氣完全收斂起來,極為恭謙,俯身道:“我等出於自衛,迫不得已圍殺殘害我族子民的凶徒,這非殺戮。”
“一年屠滅四十城,你好手筆。”元皇的目光投向蘇寒,這一瞬間,蘇寒感覺自己的髒腑都要被皇的目光刺穿了,這種無形的威壓讓他骨頭開始爆響,氣血不住的翻滾。
“元皇所見極是。”仙臨次皇暗暗咬牙,指著蘇寒道:“此人名為小妖皇,凶殘成性,他與幫凶接連屠滅我族城池,死去的修士成千上萬。每每屠城,其手段令人發指,城池被完全毀掉,所有修士都被焚燒成灰燼,這名狂徒無視皇尊,無視元皇法旨,罪不容誅!”
“這些事情,我皆有耳聞。”元皇沉吟片刻,輕輕一動手指,對仙臨次皇道:“你去吧。”
仙臨次皇有些遲疑,但卻沒有違逆元皇的勇氣,他非常不甘,憤憤瞪了蘇寒一眼,一頭沒入了虛空。
“小妖皇,你很不凡,據聞有皇者的道統。”元皇語氣平和,他緩緩落於地麵:“但你殺念太重,屠滅一城,將其中生靈全部滅殺,這有違天道。”
“我不知天道。”蘇寒亦緩緩收起龍槍,他站立在元皇對麵,低聲道:“仙臨人占我祖地,殺我族人,我滅其城池,有何不對。”
“你若殺掉一名修士,他的親人,他的故友,皆在悲痛中,以殺止殺,並非正理。”
“你可知道有多少真極人慘死,你可見過他們悲痛欲絕的父母,可聽到他們年幼兒女的嚎哭,你的慈悲與憐憫,是這個世間的正道?”蘇寒猛然抬頭,運盡全身力量,勉強挺起自己的腰身,直視元皇:“仙臨人殺我族人,就可逃避懲處與報複,我滅仙臨城池,這就有違你所說的天道正道?”
“殺戮若一開始,就沒有盡頭。”元皇輕輕搖頭道:“你可想過,殺人者亦有被殺時,今日你遭次皇截殺,險些難逃厄運。”
蘇寒忍不住冷笑,他孤苦一生,在過去的歲月中失去了很多很多,但唯一留下的,就是一身鐵骨與心中的道理。即便麵對無敵的皇者,亦未有退縮,元皇舉手就可將他斬殺,卻斬不掉他心中所持的理。
“你想說若非你出現,我將被仙臨次皇所斬殺,我不懼,可召其來再戰!”
“不管誰生誰死,殺伐是沒有盡頭的,將世世代代延綿下去,你忍心將你的後輩拖入這無盡的殺戮中?”
“沒有不忍!我的故人,我的族人,皆死於仙臨人之手,他可殺我,我為何不可殺他!”蘇寒移開目光,他望向了真極西方的無盡天穹與星空之外:“即便我死了,我的兒子仍會代我征戰!直到殺絕仙臨人,讓他們徹底消失在真極!”
“你這是妄念。”
“你這是謬論!”蘇寒驟然放聲大笑,他在笑,神情卻淒傷而悲憤:“我曾親眼看到一個個真極人被殘殺倒下,其中有我的故人,有我的朋友,若這殺戮真的沒有盡頭,那就一直殺下去!我看不到你的道,亦聽不到你的道,我看見的,隻有無數掩埋在真極土地下的無數枯骨,我聽到的,隻有數不盡的孤魂哀鳴!殺我族人親人者,我必殺之!這就是我的道!我的理!”
元皇亦有些動容,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於麵對皇者而如此激憤慷慨,怒駁其理。皇者乃大道化身,聳立九天,駁斥皇者,等同駁斥天道。
“你可將我殺之,卻滅不掉我的道理。”蘇寒收回目光,他雙臂一振,如同要撥開遮擋大日光輝的最後一縷陰雲:“真極並非隻有一個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