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伍嬤嬤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她此時明明應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逃出去,從此隱居山林,一輩子再不進京。
可是,她現在卻渾身無力。別說走出去,即使是爬隻怕都爬不出這座宅子。她看著自己才剛一會兒的功夫就腫脹的不成樣子的兩隻手,如何不知道,她用來盛飯的碗上也被人塗上了劇毒的藥物…
鄭愷之這是要殺人滅口!
她怎麼會沒想到,小顧氏如果此時死了,她不就是現成的替罪羔羊。她可以肯定,鄭愷之此時一定將府裏都布置好了。京兆尹即使想查,查來查去不過是再多一個替罪羔羊罷了…
總之,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他鄭愷之的頭上…
“夫人,對…對不起。是…是老奴上…上了國公爺的…的當。他…他將奴…奴婢的賣…賣身契給…給了奴…奴婢。是奴婢鬼…鬼迷心竅信…信了國公爺的…的話…”
伍嬤嬤手裏的碗再也端不住,“哐當——”一聲落到了地上。瓷器摔碎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脆…
“伍嬤嬤,你怎麼回事?端個碗都端不住嗎…”
“心怡,心怡,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為夫,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鄭文棟推開房門走進房間,斥責的聲音卻在見到小顧氏的那一眼而戛然而止,卻而代之的是一連串擔心而不敢置信的聲音。
他小跑著走近小顧氏,無措的看著小顧氏的渾身的血液咕咕的從口裏往外淌。
“表…表哥,妾…妾身就…就想問…問你,是不是你…你起身也…也想要妾…妾身死…”
小顧氏哪裏看不出鄭文棟的關心太流於表麵。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卻絕對不是傷心,而是一種隱晦的難言的興奮…
“心怡,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再堅持一會,本世子立刻安排人去找大夫…”
“來人,馬上去同濟堂請包白老先生…”
鄭文棟狀似驚惶無措的一連串喊道。
“表哥,你…你不要再喊…喊人了。沒…沒用的。表哥,妾…妾身就是想…想知道,你是…是不是也很…很希望妾…妾身死…”
小顧氏一把抓住鄭文棟的手,手上青筋畢露。看得出來,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沒…沒有。心…心怡,你…你怎麼會…會這樣想?你…你死了,對本…本世子有…有什麼好…好處?”
小顧氏的力氣奇大。鄭文棟被她抓得手很快青紫了一大塊。但是,或許是因為內疚,又或許是看在小顧氏人之將死的份上不忍心,鄭文棟愣是一聲不吭的讓她抓著。
“你沒…沒有就好…”
小顧氏鬆了口氣。
她心裏知道,鄭文棟很有可能隻是在騙她。但是,事到如今,她實在沒有力氣再追究。
“真沒有。心怡,你等著,大夫馬上就到…”
小顧氏的手無力的往下垂,鄭文棟的手終於沒那麼痛了。他也悄悄地鬆了口氣,語氣也變得麻溜起來。
“表哥,妾身死後,你…你趕緊找媒人,讓梡哥兒嫻姐兒最…最好在熱…熱孝中成了親吧。他們…他們實在耽擱不…不起了。梡哥兒的婚…婚事你讓阿…阿爹不要再…再挑了。找…找一個身家清白,能勤儉持家的姑娘成…成親就好。至…至於嫻…嫻姐兒,她上次被…被人救…救了一命,妾…妾身打…打聽過,那少…少年名…名叫柳…柳楓,是…是四喜胡…胡同秦氏的幹…幹兒子,他…他人品不錯,家…家裏隻…隻有他母親和他…相依為…為命。嫻…嫻姐兒嫁…嫁他,妾…妾身放…放心。表…表哥,你答…答應妾身好…好不好?”
小顧氏沒有說出口的是,她讓顧國公府幫著打聽過柳楓的身世。發現柳楓很有可能是兵部尚書柳岩唯一的嫡子…
柳岩從前成過親的事總有一天會大白天下,到時候,她的嫻姐兒就是兵部尚書柳岩的嫡子夫人…
趁著柳楓尚沒有和柳岩相認時結下親事最好…
等到柳楓和柳岩相認之後,他選擇的機會多了,鄭嫻或許就沒有機會了。
鄭嫻是小顧氏的嫡長女,她在她身上付出的心血最多。即便現在麵臨死亡,她心裏心心念念為之打算的還是鄭嫻…
因為她知道,即便是她的遺願,鄭梡的婚事也沒有她置喙的餘地。唯有鄭嫻,她希望鄭文棟能看在他們青梅竹馬長大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成全她的算計…
“好。我答應你。心怡,這輩子是表哥對不起你。下輩子表哥一定好好對你,好不好?”
聽到小顧氏臨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依然是他們共同的子女,鄭文棟冷硬的心終於有了一絲軟化的跡象。看著一旁抽搐著不肯斷氣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的伍嬤嬤,他如何不知這是他爹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