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北京,天氣預報說36度,站在沒有一顆樹的平安大街上,鞋底都能被烤化。

沈晨把車停在寬闊的馬路的一邊,停好車發現,赫然一塊禁止停車的牌子就立在旁邊,要是看到這塊牌子就立馬挪車的話,那就不是沈晨了,他鄙視的望了一眼牌子,其實心裏盤算的是,料你們在這個毒太陽的下午,也不會勤快的出門的來貼罰單。

沈晨邁著方步,走進那條熟悉的讓他肝兒顫的小巷子,紅底白字的門牌號在他眼前遞減,他心裏默念著4號,4號,但是,到8號的時候前方就一片空曠了,是鋪了方磚的小廣場,沈晨眯著眼睛,望向4號院子的位置,現在是地鐵4號線的東北口出口。

7月陽光炙烤下的北京,午後1點,異常的安靜,沈晨站在地鐵站的旁邊,點燃了一顆煙。

抽煙的男人,在任何時候都有理由為自己點燃一顆煙,這時的沈晨頂著火盆一樣的大太陽,站在沒一點陰涼的地鐵站旁邊,點著顆煙的理由卻一點都不牽強。他吸了一口煙,閉上眼睛,雖然已經35歲,但是依然沒辦法掩飾自己其實是個文藝男青年,眼睛酸酸的,心裏也是酸的,再冷漠堅硬的男人的內心,也有那麼一處是不能碰觸的柔軟。

沈晨的眼前不再是被太陽炙烤的發燙的地鐵站口,而是一棵要兩人合抱的大棗樹,濃密的枝葉,期間綴著無數的青色的棗子,樹下站著穿碎花連衣裙的潔雅,一手拎著一本書,另一隻手捏著一把水墨山水的團扇,仰著頭望著滿樹的棗子。十年前的自己也同時登場,穿著白色的二股筋背心,花短褲和一雙2元店買回來的拖鞋,嬉皮笑臉的問潔雅“姑娘,找什麼呢?”潔雅微微一笑說“我頸椎疼”。

這個場景好久沒有出現在沈晨的夢裏了,那幾年,他總是夢到潔雅,各種的眼淚和不舍,唯有這個場景那麼的美妙,讓他深深的留戀,希望每次夢到潔雅的時候,隻有這一刻的溫馨。

魏潔雅和交易所會員中心主任笑著走進包間的時候,沈晨正在百無聊賴的欣賞著牆上落款詭異的書法。他今年年初升職,成了集團新能源公司的副總,主管項目的前期立項和招投標,並分管集團的低碳和節能減排工作。這部分工作裏麵,有很小的一塊涉及到碳減排指標的交易,北京市是全國7個碳交易試點城市之一,這種交易鮮為人知,沈晨也是惡補了很久的基本知識,才明白個大概。少年得誌的沈晨是典型的冷漠高傲型領導,沒必要的應酬從來不參與,今天的飯局是前任環保局一個人緣很好的副局長召集的,而且據說同席的都是碳指標國際交易的專家,沈晨抱著來學習的心態,早早的到了吃飯的地方,老局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就是說話有點翻來覆去,幸虧有另外兩位40多歲,據說也是從事碳交易多年的女專家陪著老領導嘮嗑。

魏潔雅一進包間,先和老領導握手寒暄,接著和兩位同行大姐熱烈擁抱,原來市場火爆的時候,這兩位大姐見麵都是橫眉冷對,同行都是冤家;這兩年因為歐盟經濟危機,國際交易市場跌出去幾百倍,結果讓這些還堅守在行業內的同行,因為沒生意可搶,而變成了同病相憐的難友。原來這一屋子人隻有沈晨是外人,會員中心劉主任趕忙為沈晨介紹,這一桌子人其實都是來巴結沈晨的,本來沈晨是被巴結慣了的,從來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但是今天,魏潔雅進門的那一瞬間,沈晨目瞪口呆了,他哪裏還是那個誌得意滿的國企領導,眼睛酸的要流出眼淚了,眼眶都是紅紅的,他盯著淡掃蛾眉的魏潔雅,伸出了手,說:“潔雅,好多年沒見了,原來你還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