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中風雲九·橋(一)(3 / 3)

一個榜樣就在麵前,再沒人敢胡亂插隊搶道了。撤退秩序重新變得井然有序,在守備隊的指揮下,六人一列跑步過橋,疏通速度快了起來。

沒到半個時辰,遙遙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些影影綽綽的黑色影子。黑甲騎兵成群成群地出現,那片黑色的海洋如洶湧的波濤,明亮的刀槍反射著夕陽的亮光,隆隆的馬蹄聲有如九天驚雷。

盡管采取了種種措施,但還有近萬的士兵沒能過河。

看到敵人出現,求生的**頓時壓倒了紀律的約束,等候過河的人群轟地炸開了,人群哭著喊著,四散逃竄,黑甲騎兵毫不停留地殺進去,猶如一把大剪刀扯開了布匹,綻起一陣慘叫和鮮血的浪花。殘肢斷臂在人群的上空飛舞,馬蹄將倒地的人踩成了肉泥。

一路騎兵殺過來,在人群中用血肉開出一條道路,接著又是一路騎兵殺過,在逃亡的人流中,數十路騎兵反複來回縱橫衝殺、攔截、追尾。那些逃跑的士兵好不容易衝出一條血路,麵前又是一路,耳邊到處是馬刀砍殺的呼呼風聲,那些騎兵的吆喝:“殺殺殺!”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想到隴右軍被大水衝沒的慘狀,“血債血償”隨著王睿的一聲怒吼,西鎮軍士兵把悲憤之心化成了無窮的戰意,鐵石心腸,殺得格外狠。

“想要活命!就是過河!”人同此心,上萬人都朝著橋頭湧去,人擠得難以形容。那黑壓壓的人群不時發出慘叫。為了求得一絲生機,秩序和紀律蕩然無存,官兵之間不惜拔倒相向,自相踐踏,殺開血路,那一幕幕的慘劇令河東岸的士兵看得毛骨悚然。更多的士兵無法擠上橋,眼看情況危急,他們紛紛跳入水裏。一時間,河裏黑壓壓的都是人的腦袋,許多士兵不會水,無數的手在水麵上撲通撲通地搖晃著,一個浪頭打來,隻看見手無助地在水麵上晃了幾下,水波漣漪過後,幾百上千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而橋麵上人推人,人擠人。誰也不會料到,生死的分界竟如此清晰明了地擺在自己麵前,就是這條寬不過一裏的涇水。能過去的,就能活,否則即死!

河西的士兵像兔子一般被西鎮騎兵大肆宰殺,淹死在涇水裏,慘死在馬刀下。陸地上是橫屍遍野,水麵上也是黑壓壓的人體隨著河水上下沉浮,血水把河麵都染紅了。包括陸廣在內,河東岸數萬官兵屏息看著這一慘劇,那邊是震天的慘叫和求饒聲,這邊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河西岸跪倒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中央軍,雙手舉得高高。盡管一地的兵器,卻沒有一個人敢拿起來。相反每個人都把頭低的,惟恐引起敵人的誤會。就聽一聲呼哨,西鎮騎兵放聲大笑後,在那些投降者麵前縱馬揚塵而去,笑聲遠遠地傳到江麵。東岸的士兵都羞恥得抬不起頭來了:跪在那邊的,是自己的袍澤,看到他們遭受如此的羞辱,自己卻不敢過江去救援他們!在場的最高指揮官陸廣,他也感到心情複雜。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軍人都應當英勇戰鬥直到戰死,投降和被俘都是懦夫的行為。但身處其境,將心比心,他實在不忍心責備這些投降的官兵。雖說軍人理應抵抗,但首先他們也是人。

當無法得到救援,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如果自己站在安全的河這邊對著對岸大喊:“抵抗到底,不許投降——”他也無法想象自己能幹出這麼卑鄙的勾當。

很快俘虜被押走了,暮色降臨了,西鎮的部隊出現在對岸,騎兵來回穿梭著。望著對岸龐大的軍陣,沉默了。

這時一名西鎮的騎兵駐馬橋邊,摘下鐵盔的頭顱堅定地眺望著東岸,挺拔的身軀融入了身後的落日之中。他冰冷的眼神注視著對岸,冷峻地有如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塑。

縱然相隔遙遠,來人那如火一般的戰意仍然灼熱了陸廣的眼睛,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心中暗暗念叨,他來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