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退的西鎮軍隊衝出西門,慌不擇路地向著西奔跑。城中依然是一片喊殺聲,孫傑知道這是阻擊部隊用生命在掩護自己轉移。想到他們將不會生還,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看著隨自己撤出來的部隊,不禁長歎一聲:
“隻有一千人了,我把整整七千多人扔在了城內!”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據守了一月有餘的富昌城隻不過半天的時間,就把它丟給了敵人。雖然傷口已草草包紮,但鮮血還是一點點地往外滲透。失血和緊張的廝殺使孫傑覺得腦袋有些發木。李峨先前來報朱侃有不軌行為,為什麼自己就不去提防呢?難道是因為這朱侃是西鎮老將之故,還是因為自己是降將這一芥蒂使得自己不願去想這事。自己要是能及時聽取李峨的建議,這樣他們的偷襲又怎麼會成功呢……
就在孫傑自哀自責的時候,就聽一陣鑼響,抬眼望去,前麵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火龍。孫傑定睛一看,遠處是一隊手執火把的騎兵。在火光的映射下,河東軍的軍旗在風中翻滾著。
河東軍似乎並不急於衝上來,兩翼緩緩地向前移動,宛如一張彎曲的大弓。他們在遠處整齊地呐喊著,挽弓引箭,注視著潰退下來的他們。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乍見對方大軍出現,西鎮的士兵臉上頓時呈現出緊張恐懼的神色。久經沙場的孫傑看出埋伏在此的河東軍,是在等待大軍的到來,屆時八萬大軍一合圍,一想到這,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要凝結了。他用略帶沙啞的嗓子告訴聚集在周圍的將士們:“集中全部力量,從敵人中間突出去!”說著他頓了頓又說:“今天無論誰能活著衝出去,都要稟告二老爺(指王弘文),絕對不能輕視對手!”
他左手高舉著戰刀,向著部下大聲喊道:“弟兄們,衝鋒!”
西鎮軍高喊著向阻擊的河東軍發起了猛攻,不用指揮官說明,他們也明白當前形勢的險惡。求生的渴望左右著他們的中樞神經,他們現在隻有一種想法:衝出去就是生,衝不出去隻有死!
一陣急促的箭雨過後,河東軍揮動著長矛縱馬迎來。兩翼的騎兵靈活地卷向戰陣的中部,支援中部展開的激烈拚殺。戰刀的撞擊聲鏗鏘作響,不時有人從馬背上掉落下來。雖然西鎮士兵還在凶猛地進行著戰鬥,然而在這場近身格鬥中,河東軍的阻擊部隊比起西鎮的士兵要多出幾倍,且以逸待勞準備多時,加上在士氣上也明顯占據了上風。現在西鎮士兵完全不同與幾個時辰前他們在城頭上那種悍勇勁頭,那時候,他們充滿了勝利的自信,壓根沒把敵手放在眼裏。如今,對於孫傑來說,這隻是為了避免更慘重的失敗而進行的一場較量;對於西鎮所有士兵來說,則是為了逃出死亡的陰影而進行的一場殊死搏鬥。
孫傑本希望通過短促有力的突擊衝破阻截,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軍隊陷入了持久的混戰中。周圍的人喊馬嘶使他無法聽到城內的聲音,但他預感到敵人很可能已經消滅了擔任掩護的部隊。“他們很快就會趕來,不能這樣拖下去了!”孫傑焦灼地想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他猝然想起這句諺語來。他要在戰場上找到敵方大將,將他斬落馬下,使敵軍產生混亂。他橫刀立馬,輕鬆地擋住幾個刺向他的長矛,並迅速地把它們的主人砍於馬下,這並沒有影響他專注地尋找敵軍指揮大將的位置。
此時,河東軍負責此次阻擊任務的中郎將趙天雲也在尋找著西鎮軍的主將,他的動機與孫傑完全相同,甚至連表達這個動機的語言也是一模一樣。他朝著身旁的都尉說了聲:“你在此指揮,我去擒捉他們的大將!”都尉還沒有聽明白怎麼回事,他已經縱馬向飄著黑色旗幟的一群西鎮騎兵衝去,他斷定敵軍的主將就在那裏。
馬蹄揚起塵沙,刀光在空中劃出銀色的弧光,趙雲天一邊急馳,一邊揮刀把阻擋的敵騎砍落馬下。隻在轉眼間,他已殺到黑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