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雨涼州(六)(1 / 2)

秦王府的兵力委實太少了,用來防守這偌大的一座王府,就有些捉襟見肘了,處處防而不密。富安思慮再三後,決定放棄宮牆,退入宸元殿一線依托高大的院牆收縮防禦,如此一下子便將防守的地域縮小了一半,並且將老太妃及闔府婦孺還有諸將的家眷統統集中在宸元殿內。等到黃偉率部殺到這王府門時,宮門緊閉。由於沒有攻城器械,隻能驅士卒攀爬宮牆,在這宮門大約折騰了有半個多時辰,進入王府後搜索大小殿宇花了些時候,等到了了主殿宸元殿時,已是將近辰時。

富安手中提著寶劍在院牆垛道上來回巡弋,兩隻眼睛警惕地關注著牆下叛軍的動向,全然不顧城樓上四處橫飛的箭矢。在他身旁,是五十名王府護軍,這是富安手中最後的一支機動兵力了,隨時準備投入到防線最薄弱處加以支援。此刻在院牆之上,除了頂盔貫甲的軍將之外,還有許多婦人往來穿梭,他們為負傷的戰士們包紮傷口,有的幫著搬運擂石箭矢,甚至有的還放下矜持,在幫忙運著滾燙的熱油。在院牆上支起的大鍋裏,燒得滾沸的滾油以木桶盛著,一個接著一個傳到垛口,然後傾將下去,立時便有十數名叛軍士卒慘叫著翻滾到一邊。

富安輕輕吐了口氣,緩步走到位於門樓上的老太妃麵前。老太妃今日換了裝束,穿了一件窄袖短衫,外麵罩著一件魚鱗軟甲,身披一領絳紅大袍,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追隨夫君征戰沙場,神態從容地拉著一個孩童的手,屈腿坐箭樓門廳的台階上。

“老奴見過太妃、義城侯!”富安來到二人麵前躬身行禮道,“兵凶戰危,太妃還是帶著義城侯下去吧。這裏刀箭無眼,矢石亂飛,實在不安全。要是傷著,老奴萬死難辭其疚啊!”

老太妃沒有搭話,隻是麵帶微笑注視著此時正在抬運傷員的婦人們,良久後說道:“你看他們平素錦衣玉食,現在不也一樣親臨戰陣!富安啊!”“奴才在!”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們,戰事瞬息萬變,都要靠你一人支撐著呢!現在乃是危急時刻,你現在是主將,身上的擔子很重,一定要擅自珍重,不可輕冒矢石。我們祖孫倆不用旁人照應,你自去吧!如若敵兵不退,我們就不下這門樓!”

富安苦歎一聲,卻也無暇再說別的,隻得一揖告退。轉身向著院牆東側快步走去,邊走邊扯著那鴨嗓子喊著:“西邊叛軍架了兩架梯子,這邊弄些石頭運過去。再在那邊院牆上就地架口鍋,燒水備用……”

望著平日一起玩的孩童都在自己母親旁搬運著一捆捆的箭鏃,一旁的義城侯滿臉興奮神色,眼中透射出灼熱的神光,伸著手扯著老太妃道:“祖母,讓孫兒也去助戰罷,他們都在那邊幫忙。孫兒坐在這裏,覺得自己好沒用處!”

劉老太妃笑了笑,輕輕地撫摩著他的發髻道:“你與他們不同,隻要你隨著祖母坐在這裏,讓士卒們、宮婦們和你的那些朋友們抬起頭來就能看見你,就是對闔府上下最大的幫助了!”

祖母?這義城侯是何人?

自周和帝祥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王睿離開了涼州,時隔二十年。老王妃日日想念,積鬱成疾,竟然生了場大病。後來四爺王弘威便將自己幼子季過繼給大哥,那王季也聰明伶俐,甚得老王妃喜歡,將其視若親生。再其二十歲加冠後便幫其謀了個義城侯的爵位,並親自幫其挑選了西鎮世族之女成親,過了一年便誕生一子,老王爺親自賜名恪。但好景不長,在王恪三歲那年,王季染病去世,其妻悲傷過度也於半年後去世。老王妃便將王恪接到自己身邊撫養,並讓其承襲義城侯之爵。

王睿額頭滲出一層冷汗,神色陰陽不定,雙拳緊緊攥著道:“現在城內動亂之極,隨時可能出現反複!左右屯衛軍不能亂動!現在這邊隻有區區五百人,別說抽不出來,就是回去恐怕在兵力上也與叛軍差得遠了,根本起不到什麼大作用。這個黃偉倒是真有兩下子,膽色見識均非平常啊!”

陸戰道:“文淵那邊應該可以抽出點人手來吧!”

王睿緊鎖雙眉毛搖了搖手:“不,他要靠這來坐鎮大行台衙署和刺史衙門,還要控製南營十衛。一千人本來就捉襟見肘了,斷不能從那邊調撥人馬!”

這時,站在一旁的王旭突然發話道:“殿下,我回府一趟,去會會那黃偉小兒!”

王睿苦澀地一笑:“你一個人回去能有什麼用處?難不成你還能單槍匹馬退了那千餘叛軍!”

王旭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隻要殿下肯賜心硯兩樣東西,心硯說不準並不血刃就能辦成此事!”

王睿轉身,目光炯炯地盯著王旭片刻道:“你要什麼東西!”

“大王的大纛和元仲文的人頭!”王旭沉聲說道。

王睿當即醒悟,立刻道:“這個主意或許當真可行也未必可知!”他轉身示意陸戰,陸戰當即會意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