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沉吟一會說道:“柳大家的問題,敘無法回答。”
柳含煙見我如是,心中更加好奇:“公子此話怎講?”
“意隨心動,那就要看柳大家悲傷的是國還是情了。”
“意隨心動?”柳含煙看著手裏的詞作,呢喃半晌,終於悟出了其中意思,心境通明起來,含笑道:“多謝薑公子指點,含煙受教了。”
我不知道我這句話是否對她或者隋風更好,我看到了整場隋風魂不守舍的樣子。情非得已,宿命也罷,悲劇也罷,都不該阻止。
小翠在柳含煙的要求下撩開了阻隔我二人的薄沙,整個內堂立刻清晰可見。內堂裝修之奢華自不必多講,隻見軟榻上坐著的女子,便讓人心中大大的驚豔。
三年前我與柳含煙的輕輕一瞥,她還是一個尚未長成的小家碧玉。三年後再次相見,卻以出落成了絕世美女。柳葉彎眉下有如皓月般明亮的眼睛,精致的鼻子與點點紅唇,一身薄紗紫衣與如雪的肌膚相稱起來端莊大氣。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讓人想要親近,端莊中有一種妖媚之氣,豔麗下卻透著點點純美。這樣的姣好已是上天的眷顧,更加讓人傾倒的是她的才氣。我突然能夠理解,隋風會忘記祖訓對她如此著迷。
我七歲便遭遇三族亂楚隨雙親苟安於臨江,母親早亡隻剩下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十年裏除了那個人,我接受的大多是吳嬸那樣的老婦。後來因為那人的背叛,我又逃至師門鬼穀,鬼穀曆來沒有女弟子,所以在與女子溝通上麵,我可是遠遠及不了風流倜儻的隋風。
與一個絕色女子共處一室,這樣的場麵於我倒是有些不自在,想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與其對話。
柳含煙看到我的窘迫有些意外,隨即撲哧一笑道:“公子的才華果然聞名不如見麵,這首詞甚的奴家的心。不知公子可否想要在賦一詞相見歡,以參加今天的最後決選呢?”
再賦一首相見歡?本次文會的決選題目讓我頗為意外。剛剛所有才子已為賦詞絞盡腦汁,如今卻要在原有的基礎上精益求精,看來這文會在形式上到算得上頗為用心。
我再無話,用心思索起來。
秦淮文會,本應該是天下士子彙聚為浙東災民盡一份心力,卻可能變成太子與眾多紈絝子弟為了私欲而開展的香粉之會,何其悲乎。一年來,我與文氏兄弟遊曆北方見到的是餓殍連天,北方百姓被戰亂折磨的生不如死,而失去半壁江山的楚國王公們,卻為了能夠在美女前表現自己絞盡腦汁。如此消磨自己,又是否對得起我祖父一樣為國捐軀的人們?
想到這裏,我提筆於按大書起來。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我聽說太子殿下駕臨今日文會。”柳含煙看著手中的詞作,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
“是的。”我輕輕的說道,算是回答。
“公子可知道杜鈺,杜大人?”
我知道柳含煙想要表達的,杜鈺是楚國官吏,也是名滿楚國的詩人。兩年前杜鈺前往南京述職,看到秦淮歌舞升平與朝中的不思進取,寫了一本折子給當今聖上。折子裏是一首詩“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
楚帝看到折子,大怒,下令捉拿杜鈺極其全家。雖然在眾多文臣的勸告下,楚帝免了杜鈺的死罪,卻把他流放到了千裏之外的蜀地。
也是因為這件事,楚國開始興起文字獄,但凡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到對楚國半壁江山的流連,便被以妖言惑眾之最下獄甚至迫害。故而在我聽到朱沒儒的作品後,立刻讓隋風潛人保護朱沒儒離開。太子一黨一直負責文字獄一事,我這首詞呈上去必然被太子一黨抓住同腳。
柳含煙不知道我已與楚國秦家一派水火不容,隻道是我義憤難填作詞譏諷朝廷,便起了保護之心。
我對這個女子的氣節和義氣頗為欣賞,卻也不能說出我的苦衷,便反問道:“柳大家既然知道此詞危機,為何還要選朱公子的那篇呢?”
柳含煙聽我提到朱沒儒的詞作,臉上一暗,說道:“奴家不想埋沒任何一篇佳作,思考良久還是遵從朱公子的意思,提了上去。”
“柳大家果然是一個明事理的人,朱公子有如此膽魄,敘又何懼之有?”我微微一笑,拱手說道。
等待良久的賓客們看到我與諸位獲選的才子魚貫走出內堂紛紛落座,知道這場文會的大戲即將上演。
我聽了其他七位首輪的詞作,有五位都是世家公子,詩作根本就無法入眼,無非是身邊人幫襯才能入圍,所描寫的無非是一些煙花柳巷的紙醉金迷之樂,不足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