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長,尤其在夜裏,深的像是一條橫向的井,人走在其中,要是不搭話,光腳步聲,總感覺不得勁,腦海中揮之不去方才玉料中的那條蛇,不過我發現蛇在此時此刻我的心裏隻是一種光明正大的恐懼,這種恐懼會隨著這物件的實質被揭穿而褪色,而我姥爺出現在裏頭,恰恰相反,會隨著實質更加讓人心底發怵,我姥爺,怎麼會是我姥姥最恐懼的人?
這個問題縈繞著我,一直到不知不覺中胡同已經被走完,紮進後山的荒蕪羊腸路上。
去後山有好幾條路,有一條大寬路一般是種地推車走,往日進山,我們習慣走這條羊腸路,因為周圍很多矮鬆,擋風,不然晚秋的半夜,山風狂的時候,好比入冬。
羊腸路走了不到半拉鍾頭就到了新墳,後山有地,還有墳,野溝子村的墳都在這裏,從老輩子到如今,舊墳要更往深山一些,從深往近,一層一排的,因為我們野溝子村追溯最初都是一家子,所以,一直以來沒有誰家祖墳一說,因為我們就一個祖,然後最近幾代,鄰村人多地少,搬遷過來的巫姓人是沒資格死後葬到我們野溝子村後山的,他們房子蓋在我們村,死後要葬到他們村。
所以,後山的墳,從舊往新,很規整的排列,從墳的位置都可以清楚的看出來誰先過世,誰後走。
太姥姥的墳是目前最靠前的,因為今天才下葬,嶄新的墳土還透著濕,姥姥觸景生情,看著墳頭又開始抹眼淚。
我倒是沒那麼傷心,因為太姥姥最後幾年經常掛在嘴邊上一句話,說修個好死,千萬別癱瘓給晚輩帶來麻煩就是好修煉,要是老天對她好,就讓她一跤摔死,不痛不癢,利索。
結果真被念叨上了,就是一跤摔了,熟透的瓜,輕輕一觸就掉了。
老異爺弓下身子附在墳頭上聽,“禹子,你耳朵靈,聽聽,有啥動靜沒!”
我一聽這話就想到了後廚忙葬席那會嬸子們嚼的那事,說我太姥姥走的奇,總是有咳嗽聲,像是憋著一口痰,難道老異爺是讓我聽這茬?
我俯下身子,最後索性趴在墳頭上。
一刻鍾吧,沒啥動靜,除了蟲子鳴。
就在我要起身伸伸腿腳的時候,突然墳內傳來一聲清楚的咳嗽,這個聲音不光貼在墳土上的我聽到,就連站在墳前的姥姥,都聽見了。
“他叔!”姥姥看了老異爺一眼。
“禹子姥,你們有個準備,這老太太怕是到了那頭,遇到啥了,給你們捎個寶貝來!”
“又來了,寶貝是一口痰?”
“沒準就是一口痰!”
老異爺說這話應該配上個可笑的表情吧,可是相反他臉上洋溢的是嚴肅還有另外一重神態,唯獨沒有絲毫笑,讓我跟姥姥無言以對這話。
“禹子,知道我方才給你的那個玉nai子是個啥寶貝不?那叫鬼寶,但那是鬼寶中最普通的一種,你太姥姥身上沒準也是個鬼寶,在你太姥姥墳前,咱就把話說了,這墳,咱們要動!”
“他叔,墳安頓好了就沒有再動這一說啊,這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