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德賽對同為野心者的繆拉評價並不高,認為眼前這位好穿奇裝異服,十分引人注目的家夥不過是:一流的騎兵上校,二流的戰地指揮官,三流的帝國元帥,以及極度愚蠢的政客。借助拿破侖的原話,“在戰場上,當他麵對敵人時,繆拉是最勇敢的人,這是無人可比的,但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他的行為都表明他是一位蠢人。”
所以,盡管繆拉身材異常優美勻稱,體格孔武有力,舉止文雅,儀容不俗,然而騎兵元帥的頭腦裏永遠缺乏縝密思維與周全考慮,一切都是秉性辦事,性格魯莽,極易衝動。
每次,當拿破侖對繆拉的愚蠢行為就以嚴厲訓斥後,那不勒斯國王的心中就會產生忿忿不平,將心中的所有委屈向朋友,向同僚,甚至向他的敵人訴說,進而被人加以利用。
在抵達德累斯頓的前夕,軍情局就曾向德賽彙報說,皇帝和那不勒斯國王之間的關係遠遠不止是“冷淡”而已。那是繆拉在那不勒斯對羅馬教廷和英國人的種種親善舉動,以及奢華無度的荒淫生活,已經成功招惹到了拿破侖。在很多的公開場合,皇帝對國王的態度還可以,可但一旦隻有他們兩個人時,拿破侖便長篇大論地教訓繆拉,這個不得體的妹夫。
倘若換做德賽,他至少能在表麵尊敬與服從拿破侖,隨後再老老實實的沉默一段時間,便可風平浪靜,因為拿破侖是一個顧及親情與極度戀舊的人,他的殘暴極少針對高級軍官。
可繆拉不同,他居然提前趕來德累斯頓,拜會歐洲各國君主,愚蠢之極敘述自己與拿破侖的矛盾,還希望得到他們對那不勒斯王國的同情與支持。其結果可想而之,沒有哪位君主願意承受來自皇帝的熊熊怒火,支持一個不登大雅之堂的農夫之子。哪怕這位農夫之子已貴為那不勒斯王國的君主,但他的出身始終低微不堪,招致君主們內心的鄙夷。
所以,等到繆拉提出兩國(三國)聯盟的請求後,德賽故作片刻思考,便毫不猶豫的婉言謝絕了那不勒斯國王,因為“皇帝是歐洲眾多君主共同的宙斯神,我們唯有支持與愛戴他。”
但在內心,德賽真正想說的是,“我絕不會與豬一樣的家夥為友,那樣會拉低高貴者的智商”。如果換成達武、馬塞納、蘇爾特等元帥願與德賽加盟,後者絕對會認真加以對待。
在目送怒氣衝衝的騎兵元帥離開波蘭使館,德賽揮揮手,招來自己的情報副官,囑咐說:“將剛才談話內容的副本,一字不改的交給路途中的皇帝。”
數天之後,也就在拿破侖抵達德累斯頓的前一天下午,繆拉元帥接到了皇帝的一封緊急調令,讓他立刻啟程趕赴但澤自由港,協助那裏的歐仁親王,協調與整頓法軍的後勤運輸。實際上,倒黴的繆拉是被拿破侖輕度流放,不讓其參加皇帝主導的各國君主會議。
從巴黎到德累斯頓的馬車上,拿破侖陸續收到20多封告密信,幾乎都與繆拉有關。寫這些告密信的人,不僅包括德賽在內的一些歐洲君主,還有法國大使,以及秘密警察的頭目。
等到處理完不請自來的攪局者,德賽這才趕往德累斯頓王宮,準備以女婿的身份拜會薩克森國王。坐在馬車上,易北河兩岸伸展開來的誘人的易北河風光、寬廣的草地、綿延的別墅群和宏偉的宮殿,紛紛映入德賽的眼簾。他背靠車廂,在靜靜沉思,作為對妻子的一項承諾,德賽必須避免這座美麗的城市,在1813年時淪為反法同盟的血腥戰場。
然而等到兩小時後,德賽與嶽父奧古斯特之間的私下會晤卻變得一場很不愉快的交談。
當麵色不虞的華沙大公用力推開房門,轉身告辭時,侍從們驚訝發現奧古斯特一世陛下居然端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表現得相當失禮。很快,瑪麗亞公主聞訊從母親的房間急衝衝趕來,但卻發現與父親失和的丈夫早已獨自離開,將她一人留在王宮,變得黯然落淚。
第二天,整個德累斯頓城內流言四起,對於翁婿兩人的不和,好事者眾說紛紜。
“一定是瑪麗亞公主無法生育,這才導致德賽與奧古斯特的矛盾爆發!”在“四分之一法郎”的廉價咖啡館內,這種秘聞或緣由才是下層民眾喜聞樂見的故事情節。
“哈哈,是正值的薩克森王國斷然拒絕了華沙大公的種種無禮要求,並且警告波蘭佬不得再度染指普魯士,或是其他德意誌諸侯國的神聖領土!”一名自願充當普魯士間諜的德意誌人在街頭巷尾散播謠言,大肆挑撥薩克森與華沙公國的關係。
不過,聚集在德累斯頓的各國君主與貴族們更樂意相信的一類說法,是德賽大公不滿意奧古斯特一世在西裏西亞戰事中的糟糕表現,尤其沒能提供價值兩百萬法郎的軍援物資。事後,德賽專程來王宮做索要,卻遭遇薩克森國王的矢口否認,進而導致兩人關係出現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