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姑娘挎著飯籃往回走,飯籃裏有空空的陶飯罐,還有兩隻隻剝了皮開了膛洗剝幹淨的肥兔子。這是煒煒的功勞。
芝芝爹和大哥吃完飯聊天喝水的當兒,以為它去溜達的煒煒突然如神兵天降,也不知它使了什麼妖法,竟趕羊似的趕回來兩隻兔子,它大搖大擺把這兩隻筋疲力竭的兔子趕到大家夥麵前,一腳一個踩住,衝芝芝擺頭示意。芝芝爹吃驚地張打了嘴,任由煙鍋子滑出來,道:“這條狗簡直了不得,狗攆兔子是天性,可誰見過這樣的?這大白天的,兔子可是不好逮啊,威威是個寶。給他撕條腿。”
最後一句是對芝芝大哥說的,芝芝大哥拎起兔子,地畔就有澆地的渠,芝芝家這地是旱澇保收的水澆地,掘渠引來白龍河水澆地。營子裏的人自豪誇口:我們這圪旦,不靠天吃飯,那是旱澇保豐收的好地方。有那出外見識過別地方的人就嗤笑道:牛皮吹了個大,說是旱天保收成還有個影影,你敢說澇,這兒每年下幾滴雨?多會兒見過個澇天?
芝芝大哥洗剝好兔子,徒手撕下一條腿,喊聲威威接著,朝著煒煒的方向扔過去,誰知他預想中的煒煒歡天喜地跳起來叼住兔腿的場景並沒出現。隻見煒煒漠然淡然施施然走開,看都不看兔腿一眼。
大哥看看憋笑的芝芝,撓撓頭,道:“這狗狗,日經鬼怪,還說它小時候不吃生食,現如今會抓兔子了,也不吃?日怪的很。”
貞貞撿起掉落地裏的兔腿,已是粘了一層土。她要往渠邊走。芝芝忙笑著奪下,道:“我的活兒都被你搶走了,這還了得?”自己蹲到渠邊仔細清洗了一遍。見煒煒假裝在渠的那一頭看天,忍不住撩起冰涼的渠水潑它,卻哪裏潑得著。
兩人一狗慢悠悠往回走著,不遠處是靜靜流淌的白龍河,岸邊是大片的土沙地。白龍河年年都愛溢出河道,這裏漫一片,那裏淹一塊。所以河兩岸兩裏地內沒法種莊稼。有那外鄉人初初來到這裏,買不起地,不免打起這無主河灘地的主意。費大力氣平整好種上。本地土著勸阻,哪裏聽得進去,隻道本地人懶得很,大約是此地容易生活,沒見過餓死人,不知道土地的金貴。這挨著河的河灘地,在老家,那是屙金溺銀的好地呀,怎的就不能種了?
第一年風調雨順,白龍河給麵子,從別處小小改了下道。秋收下來,打了不少糧食,種這片地的外鄉人家家歡天喜地,道是一來就掉進了福窩窩,暗裏笑話本地人守著金飯碗不知道拿,倒叫新來的人得了便宜。照這收成,用不上幾年,咱也是地主了。
一收了秋,幾家人忙著翻整土地,擴大規模,在新翻出的河灘地上四角都釘上橛子。給本地地主攬長工的壯年男人都辭工回家,準備來年大幹。
第二年春天,開河風刮得鬼哭狼嚎,昏天蔽日,白龍河邊站不住人。等河水化了凍,挾雜著大塊冰淩的河水衝進河灘地,去年的土地變成今年的河床。
幾家人等著河水退去好種地。從二月等到三月末,見河水浩浩湯湯,毫無退回原來河床的跡象,竟是就此改道,把幾家外鄉人辛辛苦苦開出來的土地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