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是南柯一夢。芝芝拍拍胸口,好險,幸好是夢,卻不自覺躲開貞貞的手。轉頭尋去,煒煒慣常歇臥的地方空無一物。

貞貞道:“我問過大叔,威威靈得很,原來也時不常的夜不歸宿,想必無妨。”

芝芝懨懨點頭,看看日光浮在炕上方的光塵,突然想到什麼,驚了一下,“呀,天都大亮了,我竟然睡了這麼久,早飯······”

貞貞安撫道:“莫慌,大叔大哥都吃飽了下地的。我熬得酸粥,餾的饃饃,切了盤紅醃菜。說好中午和你一起去送飯的。”

又補充道:“劉後生已來把羊趕走了,豬狗雞都喂過了。”

芝芝吐一口氣,覺著已經把擾人的噩夢吐出去,自己這才真正回到現實裏,算是清醒了。

頭腦一清明,大覺過意不去,貞貞竟把自己的活兒都幹了,自己卻在炕上睡大頭覺。

趕緊穿衣跳下炕,顧不得梳頭發,隻一隻手攏著,出得門來,院子裏清清爽爽,地上有掃帚掃過的劃痕。

狗在大門邊垂頭沉思,幾隻麻點母雞滿院子踱步,並不刨土找蟲子,顯見是吃飽了,豬圈那頭靜悄悄的,院子裏一片安靜祥和。

貞貞跟出來,道:“咱們上房掰玉米可好?現下做飯未免早了些。”

芝芝猶豫,“你一大早不歇氣的幫我幹這許多話兒,該歇歇才是,請你來陪我,倒叫你替我······”

忽如其來的叫罵聲打斷了芝芝的客套,聽著聲音不遠,是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夾雜著低低的勸說聲。

芝芝抓住貞貞的手,笑嘻嘻地說,“上房,上房。”一副有熱鬧可看迫不及待的興奮樣子。

貞貞自小受到的教育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一路逃難,本已經見了不少的風刀霜劍。到霍家當童養媳以來,天天受欺負,度日如年,自己都數不清經曆過多少磋磨。不該看的不該聽的日日聽時時見,一顆心慢慢冷硬的同時,對原來習慣養成自然的淑女守則,逐漸的,心裏不以為然起來。

此時見芝芝攛掇,貞貞並不猶豫,微微點頭,兩人輕巧上了房頂。先瞅準吵罵的方向,然後,手裏拿倆個玉米棒子當道具,裝樣子,坐下,靜看好戲。

聽了半天,搞清楚了,卻原來,住在營子中間飄西的宋寡婦,丟了一隻麻母雞,在那裏叫罵。

宋寡婦的聲音清亮有磁性,端的是一把好嗓子。她抑揚頓挫地罵偷雞賊缺德帶冒煙,祖墳沒青煙,居然欺負她寡婦人家,半夜偷走一隻十二斤重的麻母雞。

先是聲情並茂地訴苦:我一寡婦人家,又當爹又當娘養大兒子多不容易,這隻麻母雞,好不容易養到十二斤,正要賣了買鹽吃,已是一個月沒鹽,母子倆天天腿發軟。偷雞賊你怎麼忍心偷我這三貞九烈的寡婦人,讓我再過這沒鹽沒味的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