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的笑,站起來,關了燈。
連問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脫掉的衣服撒了一地。我在黑夜中赤裸著身體,站在他麵前。他的臉被打上一層陰影,看起來有些扭曲。似乎不夠真實。
我有些冷,身體和空氣沒有了任何阻隔,每個部位都被侵蝕。
我擁住他的身體,努力尋找溫暖。
我隻能把我的身體給你。我說。
連沒有說話,我努力看他的眼睛,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頹廢氣息。
他脫掉自己的風衣,包住我的身體,然後親吻我的眼睛。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分明看清楚了他的淚水。
之後的第二個夜裏,在同一個地方,那個有著臃腫身體的經理發瘋似的撕扯掉我的衣服,他羞恥的爆發出內心所積攢的所有欲望,用手凶狠的撫摩我每一片肌膚。發出惡心的呻吟和口氣。
我像一具死屍一樣躺在床上,身上充滿了血腥和潮濕的痕跡。整整一夜,沒有眼淚。
不久我的設計被企業采納,我被派遣到南方任職經理,火車發出沉悶的聲音,我看見鐵軌一道的鏽斑,看見頭頂陰霾的天空,看見連,內心一片空白。
4
她叫西貝,我叫連。
西貝走的第二天,我進入了父親的公司。
一年後,我交給父親一份辭職報告。
而後離開了這座城市。
在這整整一年,沒有西貝的任何消息。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她已經死了。或者希望這二十多年的時光可以倒流。可以阻止我在年少時追尋她的腳步。
我做了一年同樣的夢,間歇,或者持續。背景是黑色的粗布,有詭異的花紋,她走出那扇門,我追了出去,奮不顧身。
我有許多朋友,生活正常,但掉進她的旋渦,沒有辦法掙脫,最後我無力抵抗,甘願屈服。
離職之後我去了西貝所在的城市,按照地址找到了她所在的總公司。在最近的一片小區租了一套房子。一個人度過了一個秋天和一個冬天。
我好像來晚了,她好像又去了別的地方。幾乎每一天清晨和傍晚,我都會在她公司對麵的花園裏抽煙或者散步,卻隻見過她兩次。
第一次她開著一輛紅色的車,行色匆匆的走進大樓。身上挎著一個很大的公文包。在她的身上竟顯的那麼和諧。
第二次她從公司出來。有一個看起來像同事的女人和她打招呼。她自然的回應,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我終究沒有進入她的世界,無論我怎樣努力。隻是在邊緣。
她是那樣一個隻能遠觀的女子。我試圖疏遠她,不和她聯係,試圖接近她,想娶她為妻,都沒有對她造成任何改變。
我隻是她的邊緣,任何人也一樣。
從她在沉默中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就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天挖掘出她的痛苦,然後替她毀滅。結果滅亡的是自己。
她很好,於是我離開那裏,再次回來。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接到一個電話,西貝對我說,我要參加你的婚禮。
我說,我會去車站接你。
掛了電話,我的未婚妻問我,聽口氣是你的一個老朋友麼?
應該是。我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西貝離開之後我竟然如此的平靜,並非愛情劇本裏那樣血肉橫飛。我是否應該難過,是否應該悲傷,是否應該無數次的緬懷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越來越少的去想和她在一起的事情。
就像西貝曾經那樣。
我已經是另一個你。
5
她回來的第二天,他舉行婚禮。
之前他隻是把她送到賓館,兩個人幾乎很少的對話。然後他離開,去忙的自己的事情。
她早早的來到舉行儀式的飯店,找到一個角落坐下,然後他才到。
他攙扶著新娘,動作小心謹慎。她認真的看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端倪。
他說,無論生老病死,都將不離不棄。而後為新娘帶上戒指,吻新娘的臉。
全場響起幸福的掌聲。
她起身離開。撞翻了一個凳子。
走出大廳,是春初清冽的風。頭頂湛藍的天空還漂著許多懶洋洋的雲。
連,這是多麼好的一天。她對著天空說。
終於開始奔跑,眼角剛剛破繭的淚水瞬間成痕。從此沒有人再能給予溫暖。
激烈奔跑,每一處肌肉強烈的運動,直到大腦缺氧,不能在幻想,她才停止。
停下的地方,是曾經和連一起的學校。
她坐在操場的跑道邊,撿了一片碎掉的樹葉,用枝杈在地上寫字。
整齊的三個字,我愛你。
她始終沒有講出來。
6
他聽見了凳子摔落的聲音,看見她走出大廳的背影,然後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衝了出去,拋棄了新娘。
他說,無論生老病死,都將不離不棄。之後周圍全是她的影子。
她跑的很快,他在她的馬路對麵追逐,還有很遠的距離,他隻能勉強看清她虛閃的背影,他內心恐慌,用力追趕。畏懼自己再次迷失。
她終於停了下來,他看到她轉身進了學校。他不顧一切的衝過馬路。
她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也沒有聽見刺耳的刹車。
他被一輛車重重的撞到身上,飛向了天空。跌落的時候,他突然奇怪的想,希望掉下去的地方能夠離她更近些。
他死之前眼神一直保持著溫暖,躺在地上看著她漸漸的遠去。嘴角積壓了最後的一點力氣,動了動。終於沒有了知覺。
他始終沒有講出來。
7
她從學校出來,已經調整好了所有的情緒,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馬路中央圍滿了人,鮮血從縫隙中流出。
她瞥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8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發生過的,好像並不是所有。
完
2008年12月10日23點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