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發生的還是會必然發生,倪妮爸爸媽媽都有呼吸係統的病,一筆著涼就要咳嗽個七八天的“遺產”被倪妮繼承了。倪妮走進家邊的春天藥房,裏麵暖氣開的十足,玻璃櫥櫃裏整齊的羅列著一個個的方盒子,世界上任何一種店都要裝修出自己的美感,惟有這藥店,隻要四方的櫥櫃,四方的藥盒就夠了。倪妮特別要了中成藥,臨走時藥劑師囑咐她要是老咳,還是要去醫院看下。不管是好心還是職業習慣,倪妮心頭總是受用,笑笑,她離開這藥店。

今天沈軍回家,他出差第二天倪妮就犯病了,沒來得急由他來安慰下病中的倪妮,倪妮也沒有打電話告訴他,因為她知道沈軍會跟她說什麼,也因為她想跟他分手。倪妮躲開一個個剛落過雨的水泥路麵上的積水窪,一路走回家裏。淅淅簌簌地弄開一切藥品包裝,拿起手邊一隻水杯,吞下藥去,完成了對於自己呼吸係統的責任。

電腦的頁麵上是佘治平的博客,倪妮同他並不熟,雖然上學時是前後座,倪妮也是剛在一個同學的鏈接裏點出來的,她很驚訝,這個理科狂人怎麼這麼內秀的,寫得到也真好,寫他養的貓,寫仙劍奇俠傳,寫媽媽從遙遠的故鄉來到他那個南方城市給他褒了一個星期的湯,也寫小時候聽的兒歌,他到也居然還記得。倪妮覺得蠻有意思,想給他留言,又覺得突兀,也就做罷了。

門外響起鑰匙聲,沈軍回來了,進來說:“外麵下雪了”。

倪妮沒有像往常那樣找拖鞋給他換,她窩在電腦椅裏,看著沈軍掃著身上的落雪,放下他那個行李包,跺著鞋上的雪水,倪妮看到他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起身想給他泡杯熱茶,才發現自己今天壓根沒燒開水,轉身看見沈軍依在門口問她:“我臨走時不是說有話對我說嗎?”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眉頭似皺非皺的。

倪妮也不去看他了,隻發狠說:“我們分手吧”

好長時間沈軍也不說什麼,隻解開厚厚的外衣扣子,做到沙發上,又起身找來煙缸,點起一根煙。

當初倪妮一個人隻身來到這個城市,那時他還和她在一家大公司的兩個不同部門,兩個人碰到時,他總覺的倪妮看他樣子,好象有故事要說給他聽似的,盡管後來兩個人好上,倪妮總說自己沒這麼想,也沒有說故事給他聽。他知道倪妮一直是很寂寞的,這個城市裏相熟的隻有他一個人,就這麼一個人也沒有辦法讓她開心,他知道和倪妮之間有種距離,但那個距離是什麼,距離有多遠,他也不知道,而他偏偏又是個不去想這些人。

沈軍無言的坐在沙發上,摁滅了煙頭。倪妮走過來從煙盒裏抽出他的一顆煙,也點上了,沈軍是打心眼裏不喜歡倪妮抽煙的,但一年了,也從來沒有嚴詞勸她戒過,他知道說了倪妮也不要聽的。他一直自命為嘴笨的男人,但到底還是脫口問了她:“為什麼?”倪妮真的說不出個為什麼,又發狠說到:“我不愛你了。”沈軍霍然站了起來,他有些憤怒,緊緊擰起的眉頭,嚅喏著嘴唇。倪妮閉上眼睛,後來也隻聽到他拿起包開門離去,睜眼,手裏那顆煙燃了一半,閃著它微紅的光芒,再剩下一段焦灰。

倪妮再抬眼望望周圍,她完全沒意識到已經是傍晚黃昏,屋子裏暗極了,也隻是兩顆煙,她卻覺得滿屋子都是灰色的煙霧,急忙推開窗,冷冷的空氣撲麵而來。

倪妮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早上起來發現自己兩隻眼睛通紅的,昨晚忘了把隱形眼鏡取下來,戴了一夜,像是發炎了,找來眼鏡帶上,一時沮喪地厲害,想來今天是周五,到不如請假回趟家吧。

倪妮帶上了她一早就買好了的羽絨服,給媽媽的。她沒有父親,她剛滿三歲時,父親去外地做個爆破工程,炸掉一座沒有用處的橋,再也沒有回來了。媽媽說倪妮那時不應該記事的,可她總說自己記得爸爸那次臨走前,給她買了個大西瓜,她淅瀝呼嚕的吃,紅色的汁水滴在前襟上,爸爸對著她笑,笑的眼睛眯成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