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病房裏，陳姨趴在劉雨軒的肩膀上歇斯底裏地抽泣著，劉雨軒也是滿臉的淚水。劉叔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目視著兒子冰冷的軀體，伸手想幫他拉拉被子，卻被那股冰冷一擊，瞬時如觸電般縮回了手。雲帆悄悄地退出病房，躲在廁所裏抽泣，拳頭狠狠砸在牆壁上，用冷水衝了把臉，重新振作起來，他還有很多事兒要做。走進病房，裏麵還是壓抑的哭聲，雲帆走到劉叔身邊，將劉叔扶起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劉叔緊緊握著雲帆的手臂，點了點頭，雲帆看著劉叔滿眼的血絲，顫抖的腳步，劉叔真的在一瞬間老了，耳際邊地那縷白發孤單單地隨著腳步晃動。喪子之痛，所有的語言都無法描寫這樣的悲涼。
雲帆安排好劉天宇回家的事宜已經淩晨三點了，他顧不上多做停留，其實，他也害怕自己停下來，他害怕滿腦子都充斥著劉天宇的畫麵。他給逸涵發了信息，告訴她劉天宇的事兒，沒有去想逸涵會不會承受，隻是告訴她瞞著李菲。他把自己和劉天宇的QQ密碼告訴了逸涵，餘下的他真的沒有精力了，真的懶得去想了。逸涵接到雲帆信息的時候，並沒有睡著，也許真的是天意吧，那天的逸涵仿佛就在等待這樣一個消息。眼淚一瞬間溢滿了眼眶，哆嗦著想問問，卻沒有勇氣。看著手機屏幕，呆呆地忘記了一切。
天亮了，愚人節到了。她整個上午都在編著這樣一個故事：劉天宇手術成功了，隻是很不幸，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恰恰這段記憶裏有李菲。劉天宇忘記了李菲，現在又開始了新的生活，他在醫院裏靜靜地養病，他的父母都陪著他，至於記憶，何時能夠恢複隻能看天意了。也許，等他修養一陣兒，就有了記憶，也許，這輩子都記不起曾經喜歡過一個叫李菲的女孩。故事真的很幼稚，可是戀愛中的李菲還是信了，毫無防備地接受這樣一個事實，縱然她不願意相信。逸涵真的願意相信這樣一個故事，希望這是一個真的的故事，劉天宇還真的存活著，哪怕忘記了她，忘記了從前，她願意和他咫尺天涯，就當從未相識。一切隻是個謊言，是對於李菲的謊言，自己沒有信的理由。
在悲劇發生的時候，所有的現實都是紙中包著的火，火苗總會輕而易舉地竄出來。李菲在下午還是從逸涵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隻是她寧願相信逸涵所說的謊言。喧鬧的街道，兩個孤單的身影，走了很久，走了很遠，一直重複著那些話，是在安慰對方，也是在安慰自己。那晚，他們蜷縮在逸涵宿舍的小床上，誰也沒有睡，在各自的心底懷念著同一個人。
逸涵後悔了，如果知道是這樣一個慘淡的結局，那麼，她肯定願意衝破所有的阻礙陪他走一程。有些話，總以為還有很多的機會可以說，總想著留到以後再說，可真的想說了，才發現自己沒有機會了，上天真的很殘忍，給了他一切，卻隻是一場夢。“在我的心裏，有一個死角，我走不出來，別人也走不進去，我把我們的秘密放在這裏，默默守護一輩子，你不懂我，我不怪你！”這是劉天宇親口對她說的話，在她十七歲生日的那天，在她斷然拒絕他的表白的那天，他親口告訴她，不怪她。逸涵在心裏喊著：“我懂！我真的懂！你應該怪我，是我沒有珍惜你的感情，是我偷走了你的感情！”任憑怎樣的呼喊，離去的人兒，又怎麼會明白，陰陽相隔，最痛苦的懷念。許諾保護她一輩子的人走了，就這麼安靜地走了，“我劉天宇”“我郝逸涵”“我們以天為媒，以地為證，以水為靈，以血為親……”稚嫩的童音還在耳邊，卻隻剩兩行濕濕的淚痕。
李菲心裏更亂，她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又坐起，淚水不斷。李菲雖然幻想過和劉天宇一輩子，卻從未奢望過，她相信，劉天宇如果愛她，肯定不會傷害她，她願意單純的和劉天宇好好愛一場。與他交往的日子，雖然沒有見過麵，沒有吃過飯，沒有看過電影，甚至所有的風花雪月隻是他的口頭支票，可是，他們相信一切終會成為現實。因為，劉天宇喜歡她，愛她，她也喜歡劉天宇，愛著劉天宇，這樣真的足夠了。李菲想過，就算有一天，他們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那這一段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戀愛將是彼此最珍貴的記憶。有些話，李菲不願意和逸涵說，自從知道了逸涵和劉天宇的故事，她就害怕傷害逸涵，可埋在心裏的話，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她真的很難受。她好想看看劉天宇曾經生活的地方，看看他的親人，看看他的朋友，能夠靜靜地和劉天宇說說話，能夠陪他聊聊天，同時，也讓他認識自己。如果有下輩子，希望兩個人可以做一對兒幸福的夫妻，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第33章
Z市的酒吧裏，葉雲帆和張憶悶著頭喝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長時間，隻是覺得自己醉了。醉眼朦朧中，他們伴著忽閃的霓虹燈，搖搖晃晃地走上了天橋。天橋是這座城市的製高點，曾經，他們經常在這兒喝酒，吹風，說醉話，唱醉歌，打醉拳，最後不省人事。第二天，他們會互相取笑誰的身上有腳印，誰的身上有鼻涕，誰的身上有煙洞……隻是他們所有的記憶裏都有劉天宇的身影，而此刻，卻隻剩下他們兩個，沉默著，不說醉話，不唱醉歌，清醒著，痛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