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達寧本來就不是嗜酒之人,更不習慣上班時喝酒,那成何體統?可是現在他也真的想喝幾杯了。
“怎麼樣,老練,哪天你要是在官場上混不下去了,就到這兒來,當個都指揮同知,也是三品官,雖說沒有了上升的空間,可是除了皇上,沒人能害你。”周鼎成躺在椅子上舒服地喝著酒道。
“當錦衣衛的頭兒?沒興趣。”練達寧忙搖手拒絕。
他還是文人的正統觀念,隻有升到六部都察院這些部門才是正路子,錦衣衛畢竟不是文官的出路。
“怎麼,你看不起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劉大人也是文臣,人家的資曆並不比你差。”周鼎成乜斜著眼道。
“我不是這意思,這事……到時候再說吧。”練達寧有些慌亂道。
其實他最想的還是進都察院,然後再謀了巡撫的差,以後就有資曆到六部當侍郎了。可惜現在徐階倒了,他連按察使的官帽能不能保住還不好說,也就不敢想別的了。
周鼎成見他這樣說,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領著練達寧來參觀衙門,勸練達寧擇機轉到錦衣衛來任職,都是況且的意思。
況且原來是想自己到了沿海後,最好練達寧也能在沿海某個省份任按察使,甚至巡撫,那樣可以跟他相輔相成。不過想到自己以後要麵對的那些豪族,又怕把練達寧從虎穴拖入狼窩。
按他的想法,練達寧最好是上書致仕,退隱林下,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如果徐階早幾年致仕,一定比現在風光許多,他的弟子也未必都會遭殃,現在他就算求個體麵的退休都很難了,更保護不了自己的弟子,這都是貪戀權位惹的禍。
不過練達寧一向有雄心壯誌,決不會甘於退隱,就是明知前途艱難,也會繼續拚下去。這樣的話以後的事可就難料了,無論是高拱那裏,還是張居正,都隻能保他一時,不可能永遠保著他。
昨晚況且私下裏找到周鼎成,把練達寧在高拱府邸外麵的慘像說了一遍,同時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周鼎成,就是讓周鼎成今天好好勸勸練達寧。
況且畢竟是練達寧的門生,許多話不好直說,周鼎成卻是練達寧的老朋友,怎麼說都沒問題,不丟他的麵子。
練達寧喝了兩杯酒後,身子暖和過來,笑道:“剛才你說的是況且的意思吧?”
周鼎成道:“當然是他的意思,我有什麼權利讓你過來當他的副手?所謂副手就是個職位,你要真是過來,他會把你這個老師當副手嗎?再說了,他主要是不想你在外麵遭人算計。”
“我知道他的心意,也心領了,再說吧。”練達寧笑笑,卻笑的很勉強,麵皮有些發僵。
“對了,你上次好像說有誰要當幕僚的,還是托徐階給傳的話,怎麼後來就沒動靜了?”周鼎成突然想到這事。
“還能有誰,是你侄子文賓,我原來想況且不當張相的幕僚了,不知能不能讓文賓給張相當幕僚,後來事情多也就把這件事放一邊了。”
“文賓不是在國子監讀書嗎?”
兩人正說著話,況且一腳邁進來,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你回來了?張鯨找你做什麼的?”周鼎成問道。
“先不說這個,老師怎麼說文賓想過來?”況且問道。
“是啊,他看你在北京這兒混得這麼風光,也就動心了。”練達寧大笑道。
“他要來好啊,做幕僚沒問題,張大人那裏我去說就行。一年多沒見到文賓了,我真的很想念他啊。”況且笑道。
“到張大人那裏做幕僚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在咱們自己這兒幹,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人。”周鼎成道。
“這話不能那麼說,進錦衣衛都是不求有大出息的,真想在仕途上走上巔峰,還得從正路子上走,在張大人那裏當幾年幕僚,最起碼眼界要寬廣很多,也能多一些人脈,對以後當官有利。”況且認真道。
“這話不假,我當年也給恩師當過幕僚,那段經曆對我後來處人與事非常有幫助。”練達寧道。
“有幫助個屁,最有幫助的還是靠山,沒有靠山你就指望才能閱曆資曆當官?老練,那些侍郎,你比他們才華少了,還是能力低了?我看你比他們強得多,卻連按察使都快保不住了,你說,這不是靠山問題,是什麼問題。”周鼎成一針見血道。
練達寧被他說得羞愧無比,都快抬不起頭了,卻不能不承認他的話在理。
做官做官,做的是皇上的官,比的卻是各自的靠山,沒有靠山做不成官,至少做不成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