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在何靜婷住院三天中,徐培毅從早到晚都守在醫院,隻有跟何家人換班的時候,才迅速回旅館洗澡換衣。大家看他這麼勤快用心,雖說還不太敢相信,還要觀望一陣子,但態度已經稍有軟化,唯一不為所動的隻剩何靜婷了。

“請你回去,不要留在這裏。”她對他說了好幾次,但他總當耳邊風。

“你家人都忙著工作,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他找到最充分的理由,但她明白,最近並非農忙時期,家人分明是想讓他們多獨處。

那天早上當她醒來,映入眼簾的第一個畫麵,就是坐在病床邊的徐培毅,他一邊點頭一邊打瞌睡,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他居然陪了她一整夜,還坐在一張硬邦邦的椅子上,想必是很不舒服的。

他額頭上的紗布拿掉了,留下一道紅色傷口,血已經幹了,渾身髒兮兮的,氣色也不好,眉頭卻是舒展的,唇邊還掛著一抹笑,仿佛作著一個最美的夢。

“你自己就沒有工作要忙嗎?”他陪了她三天,不知錯過多少筆成交利潤,隻為了一個他連抱都不想抱的女人,有這份價值嗎?

“不忙,我放長假,我早該這麼做了。”他微笑道。

她不想跟他辯論,那隻是白費力氣,於是她轉過頭望向窗外,九月的天空是淺藍的、澄澈的,她的心情卻是灰色的、陰霾的。

午餐時間,徐培毅幫她領了餐點,放到病床上的小餐桌,還準備要親自喂她。“這是特製的營養餐,醫生說你太瘦弱了,要多補充營養。”

“我自己來。”她拿起湯匙,手指卻在顫抖,一不小心,飯粒掉在桌上,好丟臉。

“讓我來。”他並不以為意,接過湯匙替她盛飯。

“不要!”看他的眼神那樣溫暖,動作那樣輕柔,她忽然承受不住,推開他的手,叫喊道:“你走開!你不要靠近我……”

如此親密讓她恐慌,過去她曾期盼他熱情的吻,如今他隻是喂她吃飯,卻讓她腦中警鈴聲大作,一切隻因為,她受傷了,她會痛。

“對不起,我隻是想為你做點什麼……”她驚慌的神情讓他心疼,仿佛一個受過家暴的女人,她甚至無法忍受他的接近,到底他對她做了何等殘酷的事……

“你隻是想減少罪惡感,你不要再來找我……”她背對他,渾身顫抖,呼吸都覺困難。

看她這麼激動,他隻得投降,千萬不能刺激她,否則昏倒了怎麼辦?於是他站起身說:“好,我先出去,你慢慢吃,我不打擾你。”

走出病房,他站在走廊上,凝望窗外藍天,有種深刻的無力感,她被傷得太重,不願意打開心房,但他不能就此離去,改變的旅程才要開始,他必須有足夠的毅力撐下去。

很巧的,主治醫生剛好經過,拍拍他的肩膀說:“怎麼了?前任未婚夫,你的表情好像很煩惱。”

徐培毅轉過身,對醫生苦笑一下。“我確實很煩惱,隻要我一靠近靜婷,她就很痛苦的樣子。”

“啊~~所謂的傷後症候群,很正常,雖然這不是身體的傷,而是心理的。”醫生見多識廣,畢竟醫院內是許多故事發生的地方。“因為她還在乎你,才會被你刺激、傷害,如果她已經不在乎你,就不會有這麼大反應。”

徐培毅聽了深覺有理,忙問:“醫生,請問我該怎麼辦?”

“慢慢來,不能急,就像蓋房子要先有地基,你必須先找回她的信任,再用時間和真心證明給她看。至於詳細方法,就看你的巧妙用心了。”

徐培毅思索了一下。“多謝醫生,我會繼續努力。”

“加油,願媽祖保佑你。”這是個小地方,醫生已聽說這年輕人的豐功偉業,徐培毅聽了也是一笑,看來那天的“神跡”會被討論很久。

梢晚,當徐培毅回到病房,發現餐點還剩一大半,何靜婷已經躺下睡了,仍然皺著眉頭、神情緊繃,仿佛作了一場噩夢。不知她夢中有誰?她就在他眼前,卻顯得好遙遠。

但就如同醫生說的,一切隻能慢慢來,他額頭上的傷沒幾天就會好,她心底的痛卻可能要好幾年才能平複。這一路上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要知道,那雙小手可是揪著他的心哪。

三天後,何靜婷可以出院了,徐培毅開車送她回家,一路上兩人無言,隻有車內音響放著音樂,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喜歡有這些聲音陪伴,尤其是一些融化人心的情歌,多希望她也能有同樣感受。

紅燈時,他偷偷望向她的側臉,她看來像個洋娃娃,美麗脆弱、眼神空洞,唉,真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明知她不會原諒他,他卻舍不得走遠一點,這種愛了又痛、痛了還要愛的心情,誰能明了?

何家夫婦在家裏等著,他們原本想親自去接女兒,但是想了想,還是給那小子一個表現機會吧,相信媽祖的眼光不會有錯。

一進家門,何靜婷就說:“爸、媽,我回來了。”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後麵那個提東西的男人,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回來就好,檢查結果怎麼樣?”何進添倒了兩杯茶,給女兒和那小子,畢竟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瞧他額頭留了一小塊傷疤,那可是近來鄉親們最愛談的話題。

“沒什麼大礙,隻是貧血、低血壓、營養不足。”何靜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完全不想招呼旁邊那個男人。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營養不足?”何進添歎息了,若在他們那個年代還說得過去,現代人哪個不是營養過剩、吃得太好?也隻有這個傻女兒才會這麼傻。

“飯菜都準備好了,留下來一起吃飯。”李秋儀對徐培毅招呼道,心想怎麼說也該謝謝人家,這幾天來照顧靜婷不遺餘力。

聽到這話,何靜婷立刻走回房,關上門不再出來,她知道自己表現得很幼稚,但她沒有別的辦法,若不絕情,情將再生,唯有徹底拔除,才能保護自己。她對愛情並不灰心,但是她對那個男人已經死心。

徐培毅當然懂得察言觀色,對兩位長輩鞠躬道:“謝謝伯父、伯母,以後還有機會一起吃飯的,我先回旅館,明天再來看靜婷。”

“好吧。”李秋儀也知道不能急於一時,女兒曾經受過那樣的傷,至今都還沒完全恢複,當然會怕痛。

車子開遠了,何靜婷在房內聽得很清楚,等到完全沒聲音了、確定不會回頭了,她才拿起隨身聽和耳機,那首《他不愛我》是她不變的主題歌,他不愛她,永遠也不會。

她必須這麼想,否則就要變軟弱了,就要再次承受那期盼和失落、喜悅和劇痛……

隔天早上八點,徐培毅又來到何家,一進屋就看到所有人坐在客廳,神情凝重的模樣,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難道是何靜婷又昏倒了?

沒人說話,他隻得先開口問:“請問靜婷在嗎?她身體還好吧?”

“你先坐下。”何進添替他倒了杯茶,咳嗽一聲說:“她沒事,你不用擔心,不過你以後免來啊!她一早就提著行李箱出門了。”

“出門?她要去哪裏?”徐培毅頓時喉嚨幹啞,卻沒心情喝茶。

“我妹說她不住家裏了,要出去找工作,這樣也好,看能不能遇到一個好對象。”何家老大何誌威故意說給這小子聽,果然徐培毅一臉緊張,哈,這麼神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