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無心心裏早已把嚴連山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這是你要的資料,拿去吧!”嚴連山踩著扭曲了的右腳,從櫃台的抽屜裏拿出一遝厚厚的白紙遞給羊無心。
羊無心接過白紙,先是隨意地翻了翻,又著重地看了幾張,等到一旁百無聊賴的嚴連山連著抽了三根煙才抬頭問道:“三爺,這都不是過去你們這一輩的嗎?”
嚴連山雖然退出了老行當許多年,但虎死餘威在,嚴連山這三個字在瀕濤市的黑。道依然有份量,調查個把人的資料、動向,跟玩似的。
“確實是!”嚴連山抽掉第三根煙的最後一口,重重地吐了出來,甩掉煙蒂後,歎氣道:”三麻子,病老虎,揚大臉等等,都是當年瀕濤的大哥級人物,可自從七年前的事情後,他們也都銷聲匿跡了。”
羊無心皺起眉,語氣有些低沉:“這個月,瀕濤已經連續發生兩起凶殺案,跟七年前的手段一模一樣,而此時,這些消失的老大又再次出現,肯定是有關聯……”
“無心啊!”
嚴連山仰頭看著天花板上輕微轉動的電風扇,忽然打斷了羊無心的話。後者停住了,不敢懈怠地等待著前者接下來的話。在羊無心的印象裏,嚴連山極少用他名字來稱呼他。
“啪”
一陣海風吹進了古董店裏,電風扇被海風推得“嘎吱”作響,嚴連山點燃了第四根煙。
“放手吧!”第四根煙吸了一半時,嚴連山才悠悠開口。
放手?放手什麼?羊無心當然明白嚴連山所說的放手是什麼意思,可他會放手嗎?
“三爺,什麼事我都聽你的,但是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羊無心回答的很幹脆,很鏗鏘,很像幾年前他在警校的操練中回答教官訓斥時的模樣。
“仇恨就像一個跳下去就永遠爬不起來的坑!”嚴連山摸了摸頭發稀疏的腦袋,繼續道:“我不想你跳下去!”
羊無心靜靜地看著,靜靜地聽著,沒有回應嚴連山太過沉重的話題。
嚴連山彈了彈煙灰,像是回憶起了從前,臉上時掛笑容,時掛冰冷,透著惋惜道:“你父親,應該算是我人生中除了我爸媽外最重要的人!他跟我說過,人如果太沉溺於仇恨,就會變成一個惡魔,以後死在哪裏都不知道……”
羊無心撇過頭看向了門口正對著的海灘,默默無語,一雙憂鬱的眸子開始泛著不明深意的光。
“當年的我,就是太沉溺於仇恨,妄圖除掉每一個傷害過我的人,才會落得這個地步!”說著,嚴連山邊笑著邊拍了拍右腿,笑容透著苦,透著欣慰,透著自嘲,透著後悔……
“你知道我為什麼在你讀警校的事後給你定了那麼多嚴苛的要求嗎?”嚴連山問向了羊無心。
羊無心搖著頭道:“不知道!”
嚴連山甩掉煙蒂,表情中掛起明顯的驕傲,語氣變得不同起來,說道:“因為現在的你,懂得珍惜,懂得了關愛,懂得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懂得了生活的美好!”
“謝謝您”
羊無心發自於內心的一句道謝,並沒有顯得突兀、奇怪。
嚴連山憂愁地問道:“為什麼沒有學會放下?”
羊無心正色道:”三爺,我並不是放不下仇恨,我是放不下我父親的意誌!”
嚴連山發出苦澀的笑:“意誌這種東西很害人的,你父親就是被這東西害死的!我不想你跟你父親一樣!”
羊無心站起身子,站得筆直,給嚴連山敬了一個標準、利索的軍禮,目光灼灼,一字一頓道:“三爺,我是一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