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基地市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海域,表麵風平浪靜,底下暗流湧動。
聯邦內部諸多先前一直在觀望的派係開始發力,議會、政府、戰委、司法機構都成為了角力場,觥籌交錯之間,試探與收買、妥協與交易的戲碼在這座擁有近千萬人口的巨大城市中頻繁上演。
所有人都在等著石破天驚的那一刻,不同的是,有的人是冷眼旁觀,有的人則是拚命想要逃離風口,還有的人,想的則是如何從中撈取足夠的政治資本。
《幽州時報》是聯邦新聞界管製潮流中特立獨行的存在,這家掛靠在京都基地市市政廳名下的報社,一向以思想獨立著稱。
時報總編許宏圖,曾獲得過兩屆聯邦新聞最高獎東林獎,最擅披露政治醜聞和發掘錯綜複雜的社會問題。執掌幽州時報後,他曾孤身一人深入黑市和廢棄城鎮,撰寫了一係列深度揭示基地市外幸存者生存現狀的通訊稿。
總編尚且如此拚命,下麵的記者就更不用說了,哪裏有大事就往哪裏去,沒有不敢說的話,沒有不敢發的新聞。在許宏圖的帶領下,幽州時報在市場份額上一躍成為基地市報業的執牛耳者。
淩晨三點鍾,許宏圖靜靜地坐在大班椅上,環視著自己麵積有將近二十平的辦公室。
基地市寸土寸金,沒有居民身份的幸存者想要進入基地市生活,每天必須繳納一定數額的貝幣,由此可見,擁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在基地市內絕對是身份的象征。
或許,不用等到今天過完,自己就得從這間辦公室裏滾蛋了吧,許宏圖自嘲般的這樣想著,再次拿起手邊的報紙。
報紙是今天的樣報,隻等自己簽字,就會發到印刷廠印刷,然後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送到萬千居民的手裏。
身為從業近二十年的老主編,他簽這種字已經不下幾千遍,但這次落筆卻顯得格外艱難。因為他知道,一旦做了決定,陷入到政爭的漩渦中,以後的命運隻怕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在明哲保身和職業操守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簽下自己名字後,他愣愣地看著報紙頭版上醒目的標題《商都戰事始末》。
把簽過字的樣報交給早已等在門外的秘書,他心裏仿佛放下了什麼,隻感覺一陣輕鬆,不知不覺間竟坐在大班椅上睡著了。
三四個小時後,他才被電話聲吵醒,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是市政廳辦公室的電話。從時間來看,應該是因為今天的報紙吧。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既然選擇了,那就麵對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老許,你搞什麼名堂,今天的報紙到底怎麼回事兒?!”電話另一端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許宏圖道,“有些人做了不該做的事,而另一些人把它寫了出來,就這麼簡單。這次商都戰事失利,主觀上的原因要比客觀上的更多一些,歸根結底,是人出了問題,這件事,每一個基地市居民都有知情權。”
“這事兒是你該管的嗎?!你是聯邦元首還是戰委委員長?我告訴你,趕緊把報紙撤回來,盡量降低影響。不然的話,不止是你我,連執政官都得跟著倒黴!”電話那邊的聲音愈發急促起來。
許宏圖道,“何主任,撤不回來了,報紙是全城同步派送的。既然你看到了,那該看到的人應該都已經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