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六夜的雪”:“中國梵高”青春如箭
作者:棟天 田雁
2010年12月18日,在西安長安大學的一間禮堂裏,碩大的投影幕布上出現了一張散發出恐怖氛圍的手繪圖:一個表情痛苦的男孩雙手抱頭,在他的額頭處升起另一張嘶喊中的臉……現場,有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這就是我病情發作時的感受,而這樣的痛苦,每一個夜晚都在進行。”
這個正在演講的人,是中國新連環畫和第一批動漫畫家之一盧波,他得了症狀跟梵高一樣的腦額葉癲癇,所以又被輿論界喻為“中國的梵高”,這種“天才病”使盧波蒙受了驚人的痛苦,也帶給他別樣的思維和超人的想象力。然而,直到他的名字被世界所知,盧波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麼病。誰知道這個特殊的病症是怎樣折磨了這個“天才”?他和父母又是怎樣充滿悲屈、從泥濘中一步步爬到了今天?
每一幅畫都浸著血與淚。當病情得到最後診斷,醫生告訴盧波如果手術,他將會失去超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甚至會變呆傻時,他說服父母,毅然拒絕了手術。他選擇了如箭的青春!“寂寞如常,此生如斯…”
痛楚和恐怖的“一分鍾”,“天才”小畫家高考折翅
1994年夏天高考前夕,盧波的病又犯了!那天晚上,他正挑燈複習,突然頭部發生劇烈的痛楚,渾身痙攣。他雙手緊緊地抱著頭,發出了持續的呻吟。
父母從臥室跑出來,一個抱胸,一個撫背。母親大聲喚道:“兒子,兒子,堅持啊!”這種痛楚和恐怖的狀況持續了約一分鍾,盧波大汗淋漓,幾近虛脫地躺倒在床上,就像經曆了一次風暴的瘋狂洗劫……
1975年3月31日,盧波出生在石家莊,父親盧發成、母親王淑賢分別是石家莊太行機械廠和化纖織物廠工人。盧波3歲時,就左手拿鉛筆,對著母親買來給他啟蒙的幾本“小人書”(連環畫)畫畫。
1979年5月,盧波突然得了一種“怪病”:頭痛、渾身抽搐,一會哭一會笑,樣子看上去很恐怖。父母以為他受到了什麼驚嚇,帶他去醫院,醫生隻給開了一點鎮靜安神的藥。以後每隔十天半個月,盧波的病就會發作一次,每次發作時間僅有幾十秒。父母帶他去了北京,中醫西醫莫衷一是:有的醫生說是癲癇,有的醫生說不是,但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毛病。
盧波開始吃一種治療癲癇的西藥卡馬西平。在日複一日的病痛折磨中,幼小的盧波卻咬牙堅持著每天畫畫,父母就去買新出的“小人書”,或去同事家找五六十年代出版的“小人書”。小盧波還讀不懂“小人書”裏的故事,卻癡迷地臨摹著裏麵的人物……夜晚,大院的公用電視機前圍滿了人,老人們喜歡看戲曲節目,盧波小小的身影也夾在其間。節目播完回到家裏,他竟栩栩如生地畫出戲劇中的人物,一位中學美術老師驚訝地說:“這孩子真是有靈性啊!”人們好心勸盧發成夫婦,既然孩子有畫畫的天份,就把他送去學習吧。夫婦倆心裏明白,孩子的病如果治不好,學會畫畫將來也是一條生路,便把兒子送到市文化館開設的美術班學習,連老師也驚歎盧波的繪畫天份。
一天下大雪,王淑賢騎車送兒子去文化館,盧波頭裹在雨衣裏,坐在自行車後麵。遇到一個下坡,母子倆摔倒了,王淑賢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盧波已先爬了過來,用凍得通紅的小手幫她揉膝蓋,王淑賢見兒子的褲子滲出了血,心疼地一把摟住他:“我們不去了!”盧波咬著牙說:“媽媽,我有病,更要學!”
因為有這個病,盧波變得內向、自卑,平時也很膽小、孤僻。但為了提高繪畫技藝,盧波鼓足勇氣到街頭畫速寫。他一手拿鉛筆,一邊觀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憋紅的小臉,緊張的小手幾乎顫抖起來,路人都稱讚他畫得像!這一畫就是五年。
80年代,是連環畫又一個發展的高潮期。像《楊家將》、《紅樓夢》等,都被小盧波臨摹了無數遍。盧發成夫婦從四處找來、包括從廢品收購站淘來的五六十年代的舊版連環畫《西廂記》、《屈原》、《鐵道遊擊隊》、《青春之歌》等,不僅讓盧波在懵懂中讀到了許多精彩的故事,而且逐漸懂得了線描、素描、速寫甚至是變形藝術的知識,打下了繪畫的基本功。1985年,10歲的盧波是石家莊青年畫展上年齡最小的獲獎者,指導老師驚歎他是一個繪畫的“小天才”……
盧波各種各樣的藥吃了不少,去醫院進行核磁、腦電圖、血液檢查,醫生仍無法確診他的病。每次眼睜睜看著他用撒開鉛筆的小手,痛苦掙紮著捂住頭,父母就會上來一起抱住他。盧波很內疚,他知道父母為他的病吃了很多苦,愁白了頭。他畫得更加癡迷。
1991年,盧波考上了石家莊35中,這所中學以美術見長,他的理想是考上中央美術學院。就在這一年,王淑賢從工廠下崗了,這無形中讓這個家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1994年春節後,王淑賢得了一次病,住院花了不少積蓄,盧波整日憂心忡忡。王淑賢生怕自己的病影響了兒子高考,憂心如焚。果然,就在這年高考來臨前,盧波的病又持續發作,發病後腦子亂得像一鍋粥,又像是跑了10000米長跑喘不上氣,長時間無法說話,不能行動,甚至連手都舉不起來……
盡管處在發病狀態,盧波仍然依靠驚人的毅力撐過了專業考試,由於文化課考試期間病情嚴重影響了思維,文化課分數沒有達到本科分數線。最後,他考取了石家莊學院美術教育專業(大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