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萬事有利必有弊,一個最大的麻煩就是寨內無法鑿井,寨外臨近無定河倒是可以取水,但若駐紮人數過多,沒有專門的水車,每日取水顯然是杯水車薪。
於是,隨著調令軍兵撤走之後,這裏變成了偶爾過路的商旅借住之所。
眼下正處寒冷的冬季,路上的商隊幾近於無,諾大的營壘竟然僅有羅開先和他的手下數百人,哦,還有那位隨行的宋商賈仁。
……
從魚骨寨內最高的觀望點——將主住所頂部的望樓四處眺望開去,朝霞雲靄盡去,四周又沒有林木遮擋,真可謂清清郎朗極目天際。
山川似錦、紅日入畫,美景當前,本該是心中開闊、鬱氣彌散,羅開先卻整晚輾轉反側,思緒萬千難以成眠,所以才會在天剛亮的時候,爬上望樓觀望“家鄉”景色以便於整理思緒。
隻有真正看到印象最深刻的事物演變,才會明白時間的力量有多麼強大——關於這話中的含義,沒人能比羅開先眼下的體會更深刻了。論地形識別能力,他這個職業軍人是經受過專門培訓的,但眼前的一切仍舊讓他感覺到震撼。
以初陽為參照物,除了一些遠山的方位還算正確,山的走勢、水的位置、附屬建築物的痕跡,都與他印象中的圖像完全不符,一切他所熟知的事物,這一刻全都沒有,哦,不對,唯一他所熟悉還有一件——秦太子扶蘇墓,可惜他這個位置根本看不到。
餘下的後世廣為人知的石牌坊之類,這時卻根本連一絲痕跡都欠奉。
四周視線所及之處,倒也不是空曠的山野,入目的地方,除了幾條蜿蜒遠去的土路,中間隔離著一片片斷斷續續沒有砍伐幹淨的林木,然後才是四座與這魚骨寨大小相仿的軍寨,更遠的地方,能看到一線估計占地至少有幾平方公裏的中心城寨的影子,那是時下在綏州老城基礎上圍建而成的綏州主寨。
所有的這一切,在時光的磨礪下,到後世已經完全消磨,換而代之的,是禿禿的土丘,是幹涸的河床,是幹枯得缺枝少葉的枝幹,是鋼筋混凝土堆砌起來的高樓大廈,是沒了東方韻味的所謂工業文明……
這之間的區隔僅僅是千年的時光變遷,夾雜著的卻是難以抹消的民族創傷。就像遊動在河水中的魚蝦不會思考河流的走向一樣,這種創傷遠不是隨波浮沉的人類能夠體會得到的。作為時空旅者的羅開先,卻是人群中的異類,靜靜地侍立在望樓之上,感受著所有旁人難以體會到的時間所營造的深沉與滄桑。
沒來由的,羅開先的心底泛起了一絲欣喜——比起後世霧靄沉迷的那個故鄉,他更喜歡這時節簡陋得有些原生態的土地,那或者意味著有了可以容許他任性而為的更寬廣的平台?
他亦說不清。
……
冬日的清晨,並沒有清脆的鳥鳴,難得的也沒有北風的呼嘯,圍著熊皮大氅待在山頂望樓上,羅開先可以清晰的看到營寨外如同螞蟻般移動的人影——那該是這裏的人們開始起早忙碌了。
遠遠地看不清麵孔,衣著打扮也隻能看個梗概,看去勢該是到河邊鑿冰取水的,羅某人便沒有理會,隻是沒多久,一陣陣嘹亮的歌聲飄了過來。
“清晨訥鑿冰去擔水……
迎麵碰上鄰居李大錘……
大錘被婆姨打了個烏眼青……
咦吆喂……
眯著眼問訥你是誰……”
歌聲稍落,“哈哈哈……”的笑聲和嬉鬧聲便喧囂了起來。
悠揚而悍烈的秦腔如同一把鋒利的長刀撕裂了整個靜謐的清晨,又如一把大錘砸醒了悶頭沉思的老羅,側耳傾聽幾句,他的困惑與躊躇便倏忽而去,一絲彎曲的弧線在他的臉上從小到大的蕩漾開來……
……
朝陽初升,幾聲哨響,魚骨寨裏麵睡飽了的親兵們從個什居住的窯洞蜂湧而出,輪值充當夥夫的什伍開始去準備吃食,而多數人則在一聲聲嘹亮的吆喝聲之後,開始列隊慢跑進行晨練。
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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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老家的事務總算告一段落,今日回到北京住處,即日開始恢複正常更新,為補充前日停頓欠賬,某會盡力多碼出一些章節,以供眾書友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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