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總是美麗的
文學地理
作者:許少梅
初戀總是最美麗、難忘的。世界文化大師林語堂先生也不例外,在他的書裏,有許多推崇和尊敬女性的描寫,其中更有一位讓他終身難忘的女性,那就是他小時候的小夥伴賴柏英,亦即他心目中的初戀情人。“我以前提過我愛我們阪仔村裏的賴柏英……她對我的愛非常純正,並不是貪圖什麼,但是我倆終因情況所迫,不得已而分離。後來,我遠到北京,她嫁了阪仔本地的一個商人”。在大師心中,這個初戀情人不僅令他難忘,更是他心目中最為唯美、聖潔,令其推崇和景仰的。
細細品讀大師美麗的初戀,不僅讓人有股猶如嚐梅一般酸酸甜甜,亦如巧克力的絲絲潤滑之感,或許更像家釀的米酒醇香綿厚回味無窮。大師說:“小時候兒,我們一齊捉鰷魚,捉螯蝦,我記得她蹲在小溪裏等著蝴蝶落在她的頭發上,然後輕輕地走開,居然不會把蝴蝶驚走。”大師又說:“山逼得你謙—遜—恭—敬。柏英和我都在高地長大。那高地就是我的山,也是柏英的山。我認為那山從來沒有離開我們——以後也不會……”賴柏英在林語堂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美好印象,林語堂還把賴柏英的人生定位為高地人生,柏英是美的,就像阪仔的山和水,那樣純樸、自然,使他無限深情地懷念,終身難忘。
初戀讓他割舍不下,於是有了後來的《賴柏英》自傳小說,又有了他在其他書中一直聲明的“在另一本書裏,我也寫過賴柏英她那山間的茅屋。《賴柏英》是一本自傳小說。賴柏英是我初戀的女友。因為她堅持要對盲目的祖父盡孝道,又因為我要出洋留學,她就和我分離了。”真實的記憶,真實的人,真實的情感,真實的流露。一個平凡的鄉間女子能讓一個有品味、成功的男人到老都這麼惦記著,真是難得,不容易。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帶著重重的迷惑和不解,我決定探索這個美麗的真相。
根據大師在文中敘述,我走訪了大師故居周邊的許多老人,還真有賴柏英這麼一個人。我們找到賴柏英小時候的家,其實賴柏英娘家就在林家故居旁邊,怪不得她跟大師小時候會玩在一起。這樣的鄉鄰或許真的最容易造就“青梅竹馬”,成就“兩小無猜”。據了解,賴柏英已遠嫁他鄉,她的兄弟姐妹們也都在外麵工作或居住,老宅已沒人住了,部分房屋現在還在,有的已經被林語堂故居旁邊的寶南小學征用拆除了一部分,一些搬不動的房梁、石柱還殘留在地上。
周圍的一些老人都知道賴家有這麼一個女兒,但並不了解她與教會長老林至誠的兒子和樂(林語堂)還有這麼一段戀情。其實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在那個時代,又是懵懵懂懂的初戀,就像小孩過家家,隻能記在心裏,除了當事人,誰又把它當作回憶呢?再說,大師畢業後也較少回來,更不會讓周邊人有機會重新提起。可是,鄰居跟賴家的親人們都說,賴柏英排行老六,她不是嫁給商人,而是嫁給了一個教師。我走訪了賴家兄弟姐妹七人中唯一還健在的最小的賴明月,那年她88歲。老人告訴我:“柏英排行老六,女孩中排老二,我叫她二姐。二姐大我四歲,個子比我高,有近1米65,臉尖漂亮,身材勻稱不很瘦,比我漂亮得多。”從老人韻致猶存而慈祥的臉上,我們依稀找到了當年賴柏英的身影。我們可以想象,這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我們找到賴柏英家時,她已經過世多年,卻從她兒子蔡益昌口中了解到一些悲傷和不幸的往事:“我的母親是一個村姑,老家是在阪仔,並不識很多字,她賢惠善良,但膽小內向。父親叫蔡文明又名蔡啟新,是北京大學畢業生,後到廈門雙十中學教書,在抗日戰爭前將學校搬回平和老家,成立了平和文成中學。我們一家五口開開心心的,父親還省吃儉用為我們蓋了三間兩層瓦房。可好日子不久,在我五歲的時候,也就是1949年的除夕,父親被錯殺。剛蓋起來的房子也被充公。那時我什麼都不懂。一家陷入了極度的悲痛中,更別說如何過年了。一個文人瞬間變成反動派,真是‘父親辦學堂,兒子沒書讀’。可悲劇沒有停止,到了文化大革命,母親終於忍不住被整天傳喚開會挨批鬥,在1967年上後山吃斷腸草自殺,死時才55歲。1959年政府為錯殺我父親給予平反,可到1982年才公布,不知在九泉之下的母親是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