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皮》作者:[蘇]弗·聶姆措夫(1 / 3)

“我們的皮膚實質上還很不完善。您剛才說起皮膚黝黑,……黝黑是細胞色素沉著的變化,可以保護人體不遭到紫外線的傷害。您想一下子使皮膚曬得黝黑,這還不行哩。您想想,人們在療養院是怎樣進行日光浴的:為了不把皮膚曬壞,要這一側曬一陣子,再翻過身來,那一側曬一陣子,就象按上課鈴按一陣停一陣一樣。我們的保護膜真是太嫩了。”

柯斯佳·斯涅特科夫對自己的朋友奧麗婭說這話的時候,已將近傍晚,他們正從水上運動站往回走。

“我還是願意曬得黝黑一點,”奧麗婭說,“不管您怎樣從生物學的角度講。細胞色素沉著、紫外線、其他的科學現象,這都很重要,但我對這些全不懂。我上舞台演出前總要化裝,在臉上塗上薄薄一層褐色,我真不好意思承認對自己多麼欣賞,我簡直不想離開鏡子。”

奧麗婭因為承認這一點而感到難為情,她顯然怪罪斯涅特科夫,不滿地問道:“您怎麼不找一個很快使皮膚曬得黝黑的辦法呢?難道這成為問題嗎?”

這是說著玩的,但柯斯佳爭辯說:“誰也沒有研究過這類問題。再說,為什麼要研究它?”

“為什麼?”奧麗婭從手提包裏拿出一麵鏡子照起來。“真討厭,鼻子發紅。星期日我還要來這兒曬太陽的。恐怕那時要掉一層皮了。您來嗎?”

奧麗婭伸手和他握別後,就在大門外消失不見了。

柯斯佳邊走邊沉思,想起和這位姑娘的談話,不覺靠到一個欄杆上。他往下一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下麵是一潭碧綠的水,他正站在克裏姆橋上哩。

“要是真的創造防止紫外線傷害的人造保護層呢?”他想。

文化休息公園的電燈亮起來了。天空裏依稀顯出轉動著的輪子、透孔的售貨亭拱門的影子,就象在照相底片上所映出來的那樣。

“應該讓皮膚色素沉著一下子起變化。就象底片在顯影劑裏顯影一樣。顯影劑?等一等!這值得想一想!要沉著,別看急!……如果在皮下注入一滴專門的照相乳劑(它在太陽光下起變化比皮膚自然變黑快得多),這不就加速了這一反應嗎?然後就顯影……當然,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清楚生物化學過程是怎樣進行的,但這應該試驗。”

“試驗……試驗!”他重複了好幾遍,再次驚奇地望了腳底下一眼,就快步地向橋那邊走去。

幾天後在自己的實驗室裏,柯斯佳氣喘籲籲地向朋友們講述這項發明的前景:

“不,你們隻要想一想就明白了。比如你們要去旅行,到帕米爾什麼地方去。你們當然要遮一遮陽光。要戴上寬邊帽,穿上短襯衫,不然臉要曬掉皮,脖子上和肩上要曬出痱子來。但你們隻要在皮下預先注射一針我這種混合劑,這一切不愉快的事都不會出現了。你們的臉,如果願意的話還有身體,都可以長上一層青銅般的奇異的黝黑色。這樣,皮膚就成了結實的、真正的保護膜了,就象經過鞣製的一樣。我的混合劑裏正有著少量的鞣酸哩。”

他詳細地講了各種專業知識,最後的不尋常的宣告很使大家驚奇:“人們可以獲得新皮。他們將不再知道什麼叫做粉刺、曬傷、脫皮,因為新皮有著特殊的性能,它的保護組織象有彈性的聚氯乙烯塑料那樣結實。甚至會很少發生擦傷皮膚的現象。請看……”

柯斯佳的桌子上放著一隻家兔,好象對半切開過似的:一半是通常那樣的,長著豐厚的兔毛;另一半剃得光光的,覆蓋著一層黝黑的顏色。

“我用柳葉刀劃破了兔子的皮,”柯斯佳繼續說,“但沒有出血。你們看,很難於破壞這種結實的組織。”

“對不起,你想的是使皮膚變成黝黑色,可是說的卻是幾種新的特性。”鄰近一個實驗室的化學家驚奇地問。

“的確,起先我隻是研究改變皮膚的色素沉著,但後來我通過補充實驗,不僅改變了皮膚的顏色,還改變了皮膚的結構。”

“你大概還要讓人長上大象的皮膚吧。”有人譏笑他說。

“不,我的任務簡單得多。我想提高皮膚的保護性能,使人免迪昆蟲蜇傷,行軍時腳上不磨出繭子,不被擦傷,因而不致感染。並不是要改善人的生命,而隻是消除小小的不愉快之處。蚊子咬了要生瘧疾、腳磨出繭子可能患化膿性蜂窩組織炎。因此,我想能消除人們生活中哪怕一小部分這種大量的小事故也好。”

“您這種奇妙的配劑還隻是在兔子身上做試驗嗎?”一個大學實習生問。

“不,請看。”

斯涅特科夫挽起袖子,大家看著他曬黑了的手,那皮膚稍帶橙黃色,光滑錚亮。

“您可以選擇各種程度的黝黑色彩嗎?”大學生很有禮貌地問。

“當然。這些顏色在我這兒甚至編了號。這件事很簡單,就象照相的人願意要什麼顏色的照片就可以洗出什麼顏色一樣。您可以想象,幾年以後有人到醫生那兒去,就可以看著照片冊,挑選任何色彩的新皮。婦女們可以挑選特殊顏色,比如說古銅色的‘時髦’的皮。”

“這可是叫我害怕的事,”化學家的鄰居笑著說,“我們可不要綠臉孔的愛時髦的年輕人!讓人們還是按老辦法打扮吧。”

“這是很重要的反對意見,”柯斯佳回答說,“不過,對時髦也可以規定出一些細則來。”

這話並不很有說服力,但誰也沒有反駁柯斯佳。很少有人相信他的出奇的發明。

柯斯佳來到水上運動站,在水邊浴場邊走邊尋找奧麗婭恢。瞧,那是她的暗號,遠遠地可以看到:在插在沙上的一根樹枝上,掛著一塊帶色的手帕。

奧麗婭半閉著眼睛躺著,好象在往身上吸收陽光似的。柯斯佳覺得,陽光隻照在她身上,別人都在蔭影裏。

柯斯佳向她急急問候後,把一個小手提箱高高舉起來,誇口說:“這兒有您所要的東西。您將會有非常好的皮膚,曬得黑黑的,結結實實的。”

奧麗婭把這當作笑話,她說:“為什麼是結結實實的?難道我要皮來做靴子?”

“別取笑,小奧麗婭。我可是說正經的。我們到那邊凳子上坐吧。”柯斯佳用小手提箱指著一條凳子。

奧麗婭聳了聳肩,站起來,跟他走到丁香樹的蔭影下,在那兒可以稍稍躲開太陽的炙烤。曬太陽也不是輕鬆的事啊。

她驚奇地發現柯斯佳真不是開玩笑。你看,他打開了小手提箱,從那兒拿出一個有點象手槍的東西。

“您別害怕,這是氣壓注射器,作無針皮下注射用的。注射液通過皮膚的毛孔滲進去。您甚至感覺不出來。家兔……”

但是奧麗婭打斷了他的話:“您實驗室的家兔還不夠?我可不是家兔!”

“我拿自己試驗過了。您瞧。”柯斯佳卷起袖子,“多出色的黝黑色!”

奧麗婭認為在這件事情上,這個吸引入的發明家的設想完全對,就同意拿自己做試驗。她認為她出不了什麼事的。

發明家拿出一塊酒精棉,在奧麗婭的脖子上擦了一圈,接著把氣壓注射器放上去。

“您看,一點也不疼吧。現在要在太陽底下躺三十分鍾左右。”

“即使您的藥使我的皮膚真的變得黝黑了,但能保持很長時間嗎?”

“啊,當然!您的皮膚將經常保持又細嫩又好看的黝黑色,無論風吹雨淋都不掉色。並且……並且這種顏色會經常使您想起我來。”發明家高高興興地說。

奧麗婭感激地瞧了瞧斯涅特科夫,又照了照鏡子。

“告訴我,還要等很久嗎?為什麼現在還一點也看不出黝黑色來?”

“就應該是這樣。要知道,還得經過顯影哩。”

“顯影?”

“是的,就象照相底片顯影一樣。瞧,太陽馬上就要在底片上……不,在您的臉上起作用了。現在我們到實驗室去,我給您注射一種專門的顯影劑,那時全都妥了。”

實驗室裏一個人也沒有——這天是星期天。柯斯佳用自己的鑰匙開了門,這是允許的。

他滿有信心地把顯影劑裝進了注射器,把注射器輕輕挨著奧麗婭的脖子。這是決定性的時刻——顯影混合劑滲進了皮膚。過了幾秒鍾,已經一分鍾了,奧麗婭的臉上終於漸漸地出現一層輕微的黝黑色。她拿過鏡子一照,滿意地笑了。

“先別忙照鏡子,靜靜地站一會兒,然後您再看。”發明家神經質地喃喃說道。

接著皮膚變成了淡褐色,接著是巧克力色,最後顏色更深了!

在驚訝的柯斯佳麵前站著的,簡直是一個女黑人了,她閃動著兩隻白得出奇的眼睛。

……教授已經脫下工作服,但這時一個護士走進來,激動地報告說:

“鮑裏斯·彼得羅維奇,那邊跑來了一個女孩子,臉遮了起來,想要見您。”

“奇怪!叫她進來。”教授重新穿上工作服。

教授轉過身來,透過眼鏡看了看患者,然後擦了擦眼鏡,重新打量她。“是位黑人?怎樣來問她話記呢?”

他想了想,就用英文問道:“DoyouspeakEnglish?(您會講英語嗎?)”

“您全講俄語嗎?”她突然用俄語說。

“那還用說!”

“救救我吧,教授!我不想變成黑的,這怎麼行!我簡直要瘋了!”

“對不起,我還不完全明白……醫學不可能改變皮膚的顏色。皮膚是黑的還是白的,不都一樣嗎?……”

“但我過去是白的!”

“什麼?”

奧麗婭對他講了全部經過。

教授搖了搖頭:“我暫時還不敢相信,但是看來您隻好遷就現狀了。”

“難道就沒行指望了嗎?”

“您別發愁呀。在我們國家,皮膚的顏色既不影響您生活,也不影響工作。”

“可我是演員呀!”

“嗯!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應該坦率地說,您就別演安娜·卡列尼娜了。要是奧賽羅嘛……這不是開玩笑……有什麼法子幫助您呢!……那個發明家在哪兒工作?”

但是奧麗婭經跑出辦公室了。

……藝術指導,舞台樂隊的導演急不可耐地看著手表:

“太不象話了!預定在九點鍾排演,現在快十一點鍾了,可我們還都能開始!”

門“吱吱”地開了。一個戴黑麵紗的女人戰兢兢地走過大廳,在導演旁邊無力地坐下來。

導演稍稍站起來,問道:“您找誰?……”

婦女摘下帶著麵紗的帽子。

“啊!是您呀,奧麗婭?”導演輕鬆地歎了門氣。“怎麼,化了裝來的?了不起的想法!我們正要開黑人音樂晚會哩。您演第二個節目。正是要化裝演唱,親愛的。您現在就練習一下。”

奧麗婭唱過這些歌曲。這些歌曲情節並不複雜,但充滿了深厚的感情。不過現在她才懂得了,她作為一個演員,不僅適合演唱愉快的舞曲,而且適合演唱包含著巨大的人生痛苦的歌曲。

“我從來沒有料到您有這麼豐富的感情,”排演結束時導演說道,“親愛的,這是怎麼來的?全新的。成功!真是成功呀!但是,親愛的,再下點功夫!”

奧麗婭開始下大功夫,她學英語,熟悉黑人的民間歌曲和文學。奧麗婭在看書和彈鋼琴中度過時間,很少走出家門。她不願意去想何斯佳,可也很難於忘掉他。奧麗婭照鏡子的時候不僅看到自己變了的臉,還看見肩上那個樺樹葉子的白印。這片葉子是她扮演試驗底片的角色時偶然粘在她肩上的。

斯涅特科夫寫信,打電話找她,但毫無結果。她不想見他。

奧麗婭對她的舞台朋友說,她化的裝要保持幾天,她不想經常把它洗掉。

“我在多麼深刻地體驗我的角色啊!”她憂愁地笑笑說。

大家認為她是個怪人,但以後也就習慣了。每個人那有些小小的怪脾氣啊!

樂隊到我國各地巡迥演出。奧麗婭是一個很年青的歌手,幾乎還沒有人知道她。每次上舞台,她都感到有一種來自觀眾廳的特殊的溫暖,就好象她是一個真的黑膚女子,正在懷念著自己遙遠的祖國一樣。

斯涅特種夫沒有走出自己的實驗室。

他把全部精力、經驗、知識、頑強勁和創造熱情全部用來解決他的課題了。

人的新皮——結實的保護膜——已經經過檢驗,表現了它的特殊性能。剩下的是解決改變色素沉著的化學成分的藥量問題了,也就是解決導致這位發明家在曝光中犯那麼可悲的錯誤的問題了。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輕率的試驗的第一位犧牲者。

必須找到如此強烈的生物化學過程的中和方法。要知道,是有方法使深色的底版變淡的,是有使細胞組織褪色的化學方法的。

但是所有的實驗都沒有產生預期的效果。他的實驗室裏,各種不一般的家兔在奔跑。它們的毛被剃得光光的,在兔子的皮膚上出現各種各樣深淺顏色不一的四方形塊塊,象國際象棋棋盤上的方塊塊一樣。這是發明家在試驗曝光的時間。多數情況下,四方塊塊幾乎全是黑色的——它們每時每日都使柯斯佳想起他的第一次試驗。

實驗室裏出現了紅眼睛的白化病兔子。它們舐著自己發亮的白皮,好象是在嘲笑我們的發明家;“我們是多麼白啊!”

他不再用兔子做試驗,開始在自己身上做試驗。可能是皮下層的混合劑對照相乳劑的耐久程度起了重要的作用。他把乳劑注射到手裏,把奧麗婭的照片底片放在其上,曝光後把顯影劑注射到皮下。在手上出現了印錯的明顯影像,就象刺的圖畫一樣。這是奧麗婭,仍然帶著那張笑著的臉,扭到一邊的頭。

第二天,影像變黑了,變成了一個大黑片。因為它沒有定影。

他再做試驗,每一次都把定影劑和洗滌劑作各種不同的組合,再結合曝光時間及溫度進行試驗。

有一天早晨,柯斯佳再沒有發現手上有黑點了。黑點融化了。

……房屋的牆上、廣告亭上、陳列櫥的托板上畫著的細線條臉蛋、帶著羞怯微笑的黑人姑娘望著行人。她的臉那麼黑,似乎是因為印廣告的印刷廠使用的油墨太濃的緣故。

斯涅特科夫下了火車站。他一向沒有到過這個城市,這次來是為了在當地一所學院裏繼續搞自己的實驗。他似乎覺得新的房子啦,凋零的栗子樹啦,秋花的紅纓啦,都和平時不一樣。

他看著廣告,了解這個城市過著什麼生活,劇院演著什麼節目,首都有哪些名人到這兒來了。

突然,手提箱失手掉下來,試管、藥粉、小罐罐撒在地上——廣告上的奧麗婭瞧著這一切。

今天是她的音樂會,八點鍾開始。到八點還有多久呢?整整兩小時——一百二十分鍾。

街道那一邊還是她的廣告,他穿過街道。他感到奧麗婭的這張像,臉蛋兒完全是淡色的,象很久前一樣。

還有很久才能開演。對麵還是她的照片。於是他從一個廣告走到另一個廣告前,走著“之”字形到劇院去,他微笑著想到,自己就象在下國際象棋走“馬”一樣①。難道他要輸掉一局,這個棋盤上的白棋是難走的呀!

【①國際象棋的馬走“之”字。】

劇院裏觀眾還沒有來。後台傳來薩克管的如泣如訴的吹奏聲。

開演以後,頭幾個節目,柯斯使沒有聽進去。樂隊演奏著,人們鼓起掌來。現在,奧麗婭出場了,掌聲震動了整個大廳。

白色的連衣裙、亮晶晶的眼睛和黑臉蛋白牙齒閃閃發亮。奧麗婭唱著樸素的歌曲,歌唱陽光明媚的早晨,歌唱多蔭的棕櫚樹,歌唱潺潺的流水。

她唱完後,一再出來謝幕,觀眾好久不讓地下舞台。柯斯佳提著小手提箱,在演員室門口等她好久了。

又一陣熱烈的掌聲後,奧麗婭走下舞台,無意中碰了一下站在門口的柯斯佳,跑進了演員室。

柯斯佳想敲門,但激動得手指不聽使喚。要是她不理睬我呢?她願意跟我說話嗎?最後,他克服了害怕的心理,輕輕地敲了敲門。

“請進!……啊,柯斯佳!我多高興!今天是我的生日。這多好啊!您聽音樂會了嗎?您怎麼不說話呀?您這個怪人!”

“奧麗婭,我,我太難為情了……我不知道您會怎樣接待我。得請您原諒,是我的過錯,那是多麼無能的一個錯誤!……我隻請求給我一個機會贖回我的過錯。”

“我早就原諒您了,不必再提及了。並且,我還要感謝您。這件看來使我傷心的事倒使我發現了自己的才能。”

“但我現在改正了諾誤。我經過多次研究,終於……找到了配劑……”

奧麗婭臉上的表情變了,她的聲音變得很嚴厲:“我十分尊敬您,親愛的朋友,但請您相信,我再也不想做這種試驗了。我變成了黑人,那倒是好事。要是我的臉變成一塊紅一塊綠,那我又選擇什麼的角色呢?就是馬戲團的醜角也不會這樣化裝呀!”

“不,我這是經過多次檢驗的。我請求……”

“您要是願意還做我的朋友,那就別固執了。我不願意成為您做試驗用的兔子。懂嗎?現在,讓我們來祝賀我的生日吧,客人們都在等著我哩。”

奧麗婭洗掉了手上的油彩。然後走到鏡子前,用棉花擦著臉頰。擦了不多久——柯斯佳驚訝地發現她還是從前那張白白的臉蛋兒。

“怎麼,為什麼?誰把我那褪顏色的藥劑給了您?”

“我不需要藥別。我是漸慚地變白的。要知道,在太陽光的照曬下,任何相片都要褪色的。現在,我倒希望每天都化裝成黑人。並且,您應該想一想,要不要再做一次試驗。不過有一個條件:先在自己身上做。當然,對您說來是不完全合適的,您是淡色頭發。那時您不成了淡色頭發的黑人了?!您幹嗎那麼驚奇地看著我?”

……這就是一次錯誤事故的全部經過。在科學中,是要常常犯錯誤的。如果根本不犯錯誤,恐怕我就未必能誇耀我從斯涅特科夫實驗室獲得的皮了。

我寫這幾行字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看著我的手,我手上長的是結實光滑的四號黝黑皮。我用筆尖劃它,也劃不出破綻來。

一個黃蜂從窗口飛進來,在我耳朵上嗡嗡叫,已經爬在我脖子上了。我感到奇怪;無論它怎麼使勁蜇,也蜇不透我這新的保護膜。

我住在蚊子最多的地方,但沒有任何不愉快的感覺。我在大森林裏旅行,也沒有害怕過咬人的小飛蟲。

斯涅特科夫抓了幾隻蠍子放在手上,蠍子也蜇不了它。有一次,他把一隻避日蟲放在我領子裏,我也不擔心,我知道它咬不壞我的皮膚。

新皮不僅能保護身體免遭太陽暴曬,並且還可以禦寒。在體育學院裏,斯涅持科夫把新皮移植到幾個運動員身上,他們在零下四十度的嚴寒裏一點兒也不怕凍傷。

我用鏡子照了照自己,新皮真起作用:我的額上、眼角的皺紋全消失了,我變得年輕了十歲!原來永遠年輕的秘密就在這裏!

某美容學院開始運用斯涅特科夫的發明,成千上萬的婦女前來排隊掛號。

發明人沒想到會這麼成功。他也找到了這種新皮的缺點:它較厚——幾乎有一毫米厚——因此有這種皮的人不再臉紅,也不能透過這種皮看到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