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下午時分,在某個地下通道,人們腳步匆匆。這裏接近火車站,人聲嘈雜,但悠揚的吉他聲仍舊不費吹噓之力傳入你的耳簾。如果你是愛音樂的人,不會不想看一看到底是誰在彈奏。順著音樂聲看過去,通道的邊上坐著一個男子,他低著頭,雙手撥弄著琴弦,沉浸其中,一頭亂蓬蓬的長發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龐,在他偶爾抬起頭時,你會不由自主被那雙深邃的黑眼睛所吸引。
現在男子彈奏的是一首並不知名的曲子,節奏聽起來是溫暖深情的,而他的眼睛卻開始慢慢模糊,已有行人駐足邊上認真聆聽。可彈到一半,他停下來,無聲地歎了口氣,收起吉他,站起身來,再將吉他背在背上,向著出口走去。從他的背影可以看出他應該不過三十歲,高高的身材、寬寬的肩膀,但從他行走的腳步卻可以發現他的右腳似乎受傷了,行動不便。
背吉他的男子不久後來到了一個站台邊,他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露出古銅色的皮膚、高高的鼻子和一副瘦削冷漠的臉龐。身邊的人群一邊等著校車一邊熱烈交談著,他則麵無表情向前方張望,看到一輛黃色的校車駛過來後,臉上的神情才稍稍變得柔和些。
車子停下,幾個背著書包的小孩從車上走下來。孩子們都歡快地笑著喊著奔向自己的家人,隻有一個小孩例外。他排在最後,安安靜靜從車上走下,大大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後才露出些許笑意。
“果果。”背吉他的男子迎了上去,邊心裏想著這孩子好像心事越來越重了。
“爸爸。”最後的那個小男孩走過去靠在了男子的腿邊,大大的眼睛裏有著依戀。
“走,我們回去做好吃的。”男子疼愛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牽著果果的手回到那個簡陋的地下室,男子開始做飯,果果則在紙上塗塗畫畫。
端出飯菜時,男子看到果果的畫中果然又是一張女子的笑臉,這次還畫了一頭長發。男子的心微微顫動,但他馬上收了果果的畫像,笑著說道:“果果,有你喜歡吃的雞翅膀,洗洗手快來吃。”
對四歲的孩子來說果果真過於懂事了,他看著爸爸將他的畫收起,盡管不情願,但他還是去洗完手,乖乖拿起筷子吃飯,還默不作聲地往爸爸碗裏夾菜。
男子看著如此懂事卻沉悶的果果,心裏很不是滋味,果果再這樣跟著他生活下去,會不會一點童年的天真與快樂都沒有?可是,他親媽沒消息,外公外婆的情形並不適合帶他,隻有跟著自己。看來自己以後得盡力給孩子快樂的童年生活,直到找到更合適的人來照顧他。
“果果,今天在幼兒園和小朋友玩什麼遊戲了?”
果果低下頭,噘著嘴小聲說道:“爸爸,我不喜歡上幼兒園。”
“幼兒園不好玩嗎?”
“同學說我沒有媽媽,媽媽是不是不要我?”果果的頭更低了,聲音愈發小。
“誰說的,你媽媽生病了,她去國外治病,病一好就會回來的。”
“真的嗎?我好想見見媽媽。”果果的眼裏充滿期盼。
男子猶豫一會兒,還是走過去從吉他盒子裏層拿出了一張相片。算了,孩子這麼缺少母愛,還是給他一點希望吧。他把果果抱在腿上,拿出相片放到果果麵前。
“看,這就是你媽媽!”
果果興奮地抓住相片,看著相片中的女子開心地笑起來:“媽媽好美呀!”“是呀,你以後就告訴小朋友這就是你媽媽,她很愛你,你開開心心她的病就會好,就很快回來。”明明知道這是個謊言,但為了讓果果幼小的心裏現在不會有陰影,堂堂七尺多的男兒也不知如何才是對的。
看著果果甜甜的笑臉,長長的眼睫毛抖動著,多麼像她呀!痛徹心扉的思念與傷痛再次肆意侵蝕著他,什麼時候才能忘掉她呢?而她,現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應該生活得很好吧,也許是再不會想起他們的。
果果在他的懷裏睡著了,他的手還緊緊握著相片,圓圓的小臉上滿是幸福,也許他已經夢到她回到了他們身邊。
夜已很深,男子很疲憊卻根本睡不著,他坐在狹小的窗戶邊看著她的相片,繼續譜寫著屬於他自己的歌曲。外麵大城市的夜晚燈火斑斕、熱鬧喧囂,可是在這繁榮的表麵下又有多少像他這樣苟活的人呢?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世紀酒店燈光絢麗,巨幅的電子婚紗照吸引人的眼球,新娘子嫻雅地依偎在新郞身邊,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與愛人對望著,又長又濃的眼睫毛似乎還在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