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有悲催排行榜的話,錢清同學絕對位居三甲。且不說她那拖慢整個小區網速的反射弧是有多麼的有弧度,單單隻是作為一個在公司裏混了三年居然還被新來的實習生呼來喝去的端茶倒水泡咖啡、澆花擦桌取快遞,至此除了讚歎她堅韌不拔的意誌外總讓人把她和電視裏那種父母某一方是賭鬼或是植物人,為了親情不停努力賺錢還債的苦命灰姑娘聯係在一起。不過咱們錢同學還真心是個大家閨秀,若是放在古代起碼也要配個宰相夫人當當。可如今社會能留下的都是狠角色,除了她那心地善良人好騙的天性,罪魁禍首就是從小的家庭教育,她也曾經痛批過自己的家教實在是“太好”,不僅嚴格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行為標準,連待人寬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有天收這類的“厚德載物”的理念也被貫徹的十分到位,所以,她混成現在這樣也未嚐不是一個因果,畢竟現代人分分鍾都能整出一步宮鬥大戲,她能完好的生長下來真心是個奇跡。不過也多虧了她生在那樣一個家族裏,要是她這性格生個小門小戶,怕是早變成炮灰被人“轟”的連渣都不剩了。所以她對自己的家族總是又愛又恨,就像麵對一盤出自名家之手的臭豆腐,知道好吃,可聞起來著實讓人受不了。她當然也曾經嚐試改變,但家教這東西從她在娘胎裏就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哪是一時半會兒能改的了的。所以,唧唧複唧唧,錢清最苦逼。“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錢同學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反複吟唱著自己生命的主旋律。“知道是小草就安分點兒,別每天找機會去霍總辦公室告狀。”“就是,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能幹些什麼,公司真是慈悲,養你這種閑人……”這是辦公室每天的娛樂項目,大家樂此不疲的好像多說兩句就能讓她們減肥成功一夜傾城。以前錢清還解釋解釋,不過時間一長她也習慣了,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以為隻有踩在別人頭上才能顯示出自己的高貴,可如果高貴這麼簡單就能達到,還能那麼“貴”麼?錢清不語,繼續擦著桌子。“你們別一天天的沒事找事!又沒讓你們發工資,心疼什麼?難不成你們和霍總有一腿?!”世上還是有好人的,比如小美。“哼!我們這是為公司節約資源!”“你們閉上嘴就能少呼吸點兒氧氣不是為地球可持續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了麼?這可比為公司光榮的多啊!”“你……”午飯時。“清兒啊,你能不能別這麼懦弱,咱能不能硬氣起來?!真是受不了你了,你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小美總是有吃飯說話兩不誤的本事。錢清本來想很認真地告訴小美,她這毛病估計這輩子是改不了了,除非發生什麼重大事故,比如穿了個越或是半死不活後重生了之類的。但看見小美那副“怒其不爭”的表情又覺得一來小美確實是為自己好,二來如果告訴她這個事實怕是會把她氣個半死。生氣倒是不怕,可氣的沒了胃口這就不好了。終於“愉快”的吃完了飯,進入午休時間。錢清抱著枕頭正準備趴在桌子上睡覺就聽見耳邊傳來小美輕柔的聲音,“清兒,你滴眼液給我滴兩下,我今兒忘帶了,嘻嘻。”翻箱,倒櫃,找到,拿去,錢清極快的完成了一係列動作準備繼續入睡,誰知剛要睡著又聽見了小美的聲音。“清兒,你還有別的嗎?這個過期了。”“我手頭就這一瓶。過期?不會吧,我上午還滴來著呢。”錢清拿過眼藥水瓶仔細一看,還真心是,已經過期了倆月了。“你上午還滴了?你現在眼睛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沒啊,就是,就是有點磨……”錢清轉了轉眼球,沒發現什麼異常。“哦,那還好。”小美長噓一口氣,“把這扔了吧,趕明兒買瓶新的別弄混了。”自從小美說完眼藥水過期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過期藥品的副作用,錢清總覺得眼睛磨的難受,而且越來越厲害,尤其是滴的比較多的右眼,遇見強光還不停的往出流眼淚。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不會發炎吧,不會瞎了吧?!一下午錢清在無數個假設裏過得膽戰心驚,不過除了磨還真心沒什麼其他毛病,看東西也很清晰,這讓錢清放心了不少。哪知,等她第二天早晨睜眼的時候,她徹底傻眼了。清晨的陽光本該是柔和溫暖的,此時對於錢清來說卻是噩夢般的刺眼,而且隻要稍微努力想睜開一小下,隻要一見光,她除了淚如雨下外就是針紮般的生疼。於是,整棟別墅在她“悠揚淒美”的嚎叫聲裏被驚動了,呼呼啦啦來了一大片人。錢清不知道具體來了多少,隻能聽見有好多腳步聲朝她房間奔來。“小清,這是怎麼了?”母親關懷的聲音在耳邊想起,錢清隻覺得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媽,我眼睛疼。”“眼睛?怎麼紅成這樣了?!怎麼弄的?”母親的語氣聽上去很著急,“趕緊給她穿上衣服,快點兒去醫院!”“我……我昨天滴了幾滴過期的眼藥水……”錢清自覺理虧,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你說什麼?沒聽清,你說你昨天怎麼了?”母親繼續詢問著原因。“哎呀媽!你現在問她這些有什麼用?!趕緊給她穿衣服送她去醫院啊!”被老姐這麼一吼,錢母晃過神來,連忙招呼著眾人七手八腳給錢清整理好塞進了車裏,直奔醫院。還好一路順利,錢清隻覺得自己忽忽悠悠的被眾人引著來到了個滿是消毒水味的地方,估摸著應該是醫院,卻忽然想起自己還沒請假,連忙拜托了老姐請好病假,這才安心的坐了下來。誰知剛一坐下來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錢小姐,我現在開始幫你檢查,會有些疼,你忍著點兒。”“嗯……”好字還沒說出口,錢清就覺著眼皮被一個涼涼的東西給掀開了,一縷白色光線射進了眼球裏,接著一陣刺痛伴著源源不斷的淚水席卷而來。她本能的想要往後退,卻被醫生一把拉了回來,然後問到“錢小姐,請問您使用過什麼或是眼睛裏進過什麼東西嗎?”“嗯……就昨天滴了幾滴眼藥水。”“那個眼藥水的瓶子還留著嗎?”“沒有了。”“哦,那您知道牌子嗎?”“嗯,那個醫生,其實那個眼藥水應該沒問題的,隻是,我沒發覺它過期了。”“過期?!”錢清聽見耳邊傳來母親的一聲驚叫聲。“媽,別激動。以小妹的腦袋,這事兒很正常。我前天還接到她遞給我的一瓶過期酸奶呢。不過過期食品頂多吃壞肚子,你這眼藥水怎麼能亂滴呢?!”“姐,我不是沒注意麼……”錢請自覺理虧,邊說邊低下了頭。“醫生,您看這……”“按照錢小姐這個狀況,我們考慮還是住院觀察比較好。我先幫她開住院單,你們家屬去辦下手續吧。”又是呼呼啦啦的一陣混亂,她被“抬”進了病房。在錢母長籲短歎錢姐炮火猛轟後,終於有以為英勇的醫護人員站了出來,提醒大家病人需要安靜。送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以前眼睛沒事時總是太過依賴“親眼所見”,如今眼睛看不見了,錢清突然發覺世界好像換了一幅模樣,哪怕是尋常的鳥叫聲此時聽起來也似乎變得有些許不同,可具體是哪裏不同,她又說不上來。連翻的檢測過後,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傳到了錢家,錢清小姐眼睛的感染區域正在逐漸擴散,目前進行的治療怕是保不住她的右眼了。消息一出,整個錢家猶如遭了晴天霹靂一般。轟的一下徹底炸了鍋。家人們通過各種手段請來各種專家會診,甚至連當今眼科的泰鬥沈傲老先生都被搬了過來,可得到的結果卻是和醫院給的通知沒有太大出入:要想保住左眼,必須取掉右眼,否則兩隻眼睛一起並發症,怕是都很難保住。“怎麼辦,怎麼辦?!如果取掉了右眼,至少還能保住一隻眼睛,如果不取,隻怕兩隻都保不住。可眼球不能移植,我們小清這回是要變瞎子了嗎?”錢母在會診室痛哭起來。一旁的錢父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拍了拍她的背,歎了口氣說“唉,有一隻至少還能看東西啊。”“對啊媽,至少還能看東西,總好過全看不見吧。實在不行,咱可以給她造隻假眼睛,至少還是正常人。”錢姐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應和著錢父的話往下說。“對啊,也隻能這樣了……醫生說等她病情穩定了就做手術,咱都往好的方向想吧。”“對啊媽,至少,至少小清她還能保住一隻眼睛。還有一隻……”此時的錢清並沒有聽到這段對話,也不知是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後有些不適應,還是藥物的副作用,她這些天特別犯困。她吃完了蘋果覺著倦意又來了,索性躺下蓋上被子再次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