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局長講得越來越誠懇,徐明揚對於他的變臉也漸漸放下了心裏的提防,還不由責怪自己:他知道自己確實年輕,局長在認識他之前不搭理他也是情理之中。而自己也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這個中年人先前不說話時確實顯得有點猥瑣,但他講起話來很豪爽,顯得友好很多。
高局長繼續說,自己一直想找一個年輕有為的助理,今日真是相見恨晚,徐明揚謙遜地點了點頭。
“我們都是為國家的金融崛起作貢獻嘛!”丁處長兩手拍著高局長和徐明揚的肩膀。
回到杭州,徐明揚估計到自己的決定會遭到父親反對,但還是把在京城的全過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親。
“明兒,這幾天你在外,我替你瞻前顧後,覺得如果不是滬城的機會,還是算了吧。”
“父親,不去滬城,去h省,這是組織上的安排。”
“現在國家和人才之間,也是雙向選擇,不是強迫你必須服從他們的安排的。”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覺得h省的這個機會也很好,和滬城的那個是同等級別的。”
“現在的海歸,很多是在國外混不下去,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被迫打包回來的,美其名曰,‘歸來報效祖國’,你也想讓別人這樣看你嗎?”
徐明揚低下頭,默不作聲。父親以為兒子要被他說動了,就讓他自己考慮一下。
對於這個現象,徐明揚確實認為父親說得有理,因為這正是他自己心頭一直擔心的。他剛從高盛辭職不久,美國次貸危機進一步惡化。雷曼兄弟,一家巨大的投資銀行,一夜間傾倒,成為了美國曆史上最大的破產案,隨之金融危機全麵爆發,華爾街各大機構紛紛裁員,很多華人遭受其難。
他在紐約結識一位老兄,原來是在花旗銀行修電腦的,被公司勸退了。這“勸退”,乃是雇主為了節約開銷的伎倆,因為在美國,“裁員”還要支付給那人“裁員補償金”,而勸其辭職,就屬於他自己主動離職,連補償金都省了。那位仁兄眼看在美國呆不下去了,食不果腹地在紐約最後晃蕩了幾天,拉了兩個命運相似的國人,成立了“紐約華人財經協會”。這三人回國後,各奔南北,每人都自稱“會長”。那位發起人,帶著自己“紐約花旗銀行:理財經理”的履曆,南下應聘,以“華爾街精英”的身份,入職了響當當的南部證券,任投資部總經理。
聽說那個朋友現在南方特區,生活很是滋潤,每天開著一輛保時捷,逛逛夜店,甚是拉風,徐明揚心裏感覺有些不公平,可是他轉念一想,南部證券也是受證監會和當地金融管理局共同管轄的,也就是說,即使是他們公司的老總,見了金管局的人不還得低頭哈腰,低三下四?而他自己即將成為金管局的人,那麼地位就遠在他們之上。徐明揚高中畢業就出國了,從未真正接觸過國內係統,他對於官場的幻想,隻是來自曆史讀物和一些清宮的電視劇,所以他這麼得意地想象著,心裏倒也平衡了。
不得不說,回國真要趁早。一開始出去留學,大家覺得是去“取金”,慢慢的變成了“鑲金”,後來又成了“鍍金”,以後人們若真的看穿了,就會覺得鍍的也不是金了。此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即使是真金白銀,別人也隻當你抱回來一堆廢銅爛鐵。
徐明揚要表明自己是真正的金子,和那些以次充好的人是不同的。如何證明自己呢?他要給父親買房,而且不是買普通的房子,是買頂級的房子。
父親這套小公寓,二十年前單位分的,在這裏父親把他養大成人,他出國後的十年裏,也經常勸父親換一套,父親一向省吃儉用,說自己一個人住,就沒必要換了。徐明揚這次回來,要用自己在美國工作的積蓄,報答父親對他的養育栽培之恩,也以此向家鄉人顯示,自己乃是榮歸故裏、衣錦還鄉。
另外一方麵考慮,他要在國內買房,也隻能趁現在,也就是他從國外歸來之際。一旦他開始做官,要是再大手筆地買房,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他錢的來路就說不清楚了。而且,他厚實的積蓄,幹放著實在不劃算,房子有升值空間。所以,無論從哪方麵想,他都決定要買。
他看了一圈房,最終選定西湖邊的一套湖景豪華別墅。
出手如此之大?是的,徐明揚要使可憐光彩生門戶,要令當地的人們無不羨慕。更重要的是,就如父親提醒的那樣,現在的海歸魚龍混雜,他給父親買豪宅,讓人覺得父憑子貴,這樣相當於向世人證明,自己在國外是賺了大錢的,這次回國也是轟轟烈烈,預備大幹一場的。
徐明揚交了別墅的定金,兩天後,去付全款,接待他的銷售經理給了他一個數字,讓他付錢。對數字極為敏感的徐明揚看了一眼,立刻感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