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猙獰之中,四阿哥眾人皆醉我獨醒,保持著冷靜。
三阿哥一麵往回走,一麵在心中佩服四阿哥。
他從前怎麼就沒發現,四阿哥如此出淤泥而不染,分明比旁人都聰明,卻從未用心機害過人。
這種佩服,比他當初因為長幼次序的關係追隨大阿哥,來得更加真實。
四阿哥走到院中,看著大阿哥刺眼的銀紅色褂子,撇開了眼。
大阿哥反而叫住了他。
“四弟。”
他轉過身去,隻見大阿哥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四弟睡得可遲,就這麼胸有成竹嗎?”
“大哥誤會了,不過是因為昨夜思念皇阿瑪過度,到了晨間反而睡得昏沉了。”
提到皇上,大阿哥的神情變了變。
他眼底的黧黑,此刻看起來越發猙獰。
“皇阿瑪已經……”
大阿哥沒有把那個犯忌諱的詞說出來,隻是發狠道:“你還想用皇阿瑪來嚇唬我嗎?”
“做弟弟的自然不敢,但身為人子該當如何,大哥心裏清楚。”
四阿哥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嘲諷地一笑。
怪道史書上說,什麼兄弟感情,到了皇位麵前都顯得廉價。
什麼玄武門事變,什麼黃袍加身……
從前他們兄弟幾人之間,也有爭執和矛盾,也有派別和對立。
說到底,不過是比誰背書快,比誰今兒得到師傅的誇獎多。
沒想到這一眨眼,變成了皇位的爭奪。
也是這一眨眼,讓他看清了大阿哥的本質。
所有人都以為他勤奮刻苦,以為他乖巧聽話,成熟懂事。
實際上他的那些刻苦和懂事,都是為了爭奪這個位置罷了。
這樣的刻苦讀書,那叫有辱斯文。
大阿哥一向自矜自己是皇長子,被四阿哥這樣語中帶刺地教訓了一句,心裏怒火洶湧。
他捏緊了拳頭,走到四阿哥跟前。
“我身為人子該當如何,用得著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教訓?”
兩個人站在院子正中,彼此目光交接,似有火光乍現。
四阿哥比起大阿哥來,矮一些,也瘦一些,看起來完全不是對手。
氣勢上卻絲毫不輸。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麵色冷落冰霜,看著大阿哥。
眼神中有敵意,有失望,竟還有一種隱隱的憐憫。
這是大阿哥最不能承受的——憐憫。
風聲霍然響起,大阿哥提拳便朝四阿哥揮去。
一眾宮人著急上前,哪裏拉得住大阿哥?
幸好四阿哥早有防備,側身一躲,避過了這一拳。
大阿哥惱羞成怒,再要提拳上去,早就被宮人拉住了身形。
四阿哥冷聲道:“大哥真的連顏麵都不顧了麼?便是密詔上頭寫你的名字,一個枉顧宮規欺淩幼弟之人,豈能為天下之主?”
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大阿哥頭上,他忽然回過了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那手仿佛不聽使喚,竟然朝四阿哥身上招呼過去。
這一拳若是打實了,他在朝中百官眼裏,可就是一個暴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