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貞烈的脾氣,讓他欣賞。
他給了紅柳一個眼色,紅柳走上來拿過她手中的瓷碗。
“粥還有,鴨蛋也有。我們這沒有山珍海味,這些粗茶淡飯還是夠的。”
紅柳一邊給她盛粥,一邊道:“你衣裳裏的銀子我收著呢,若你實在吃的太多,我就從裏頭扣銀子了。”
紅柳這話似乎話中有話,教陳文心聽了心懸。
難道她吃得少,那些銀子日後還會還給她不成?
她不敢這樣問,萬一這一句話提醒了他們,他們當場就殺了她怎麼辦?
皇上和二哥到底能不能找到她?
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這艘船,到底是停靠在哪裏的呢……
陳文心接過那碗粥,悵然若失地輕聲道謝。
然後她走回了屋中,緩緩地推上那道門。
她的背影怯弱單薄,步伐緩慢,讓人不禁生憐。
那姓柳的男子不由得心生內疚。
她一個深閨婦人,何罪之有?
原是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娘娘,這會子卻如同階下囚一般,拖著病體親自出房門問他們要白粥。
他不忍道:“紅妹,她還病著,日後你替她把飯菜準備足了,別叫她走動傷身。”
眾人都有些驚訝,這柳大哥不是最主張要殺了她的嗎?
這會子,怎麼又憐惜起她來了?
紅柳也白了他一眼,“是你叫我別待她太好,你忘了?”
姓柳的男子一時語塞,他又強做鎮定道:“這不是好,是萬一我們有機會能逃出關口,她這樣病歪歪的,死在路上怎麼辦?”
這話說的也不差,隻是他的前後態度變化還是逃不過眾人的眼。
有人戲謔道:“你們兄妹二人真是別扭,三天兩頭就吵架。這回達成一致了,還鬧什麼脾氣?”
又有人幫腔,“是啊,柳嵐大哥,紅妹已經做得很好了。”
紅柳淡淡道:“他總是什麼都對,我什麼都錯……”
……
那道木門之後,陳文心緊緊貼在門上,聽著門外眾人的每一句話。
她的粥捧在手上,雙手汲取著碗上的熱氣,卻一口都沒有喝。
其實紅柳沒有估計錯,那一碗粥確實足夠她喝了。
她不是為了喝粥,隻是為了找個借口觀察一下門外的環境。
沒想到,她以為是戀人關係的柳嵐和紅柳,竟然是兄妹。
他們叫她紅妹,那她真名應該就是柳紅或者柳紅妹吧?
她很清楚,這群人裏為首的就是柳嵐。在畫舫上,當先選擇攻擊她來牽製陳文義和皇上的,也是他。
這個男人聰明,果斷,嫉惡如仇,一腔熱血。
越是表麵上凶悍的人,越是在掩飾內心的柔軟。
她有理由相信,這個柳嵐,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了她。
可她不能賭這個萬一。
皇上封鎖了揚州來找她,若是找到了這艘船上,難保柳嵐不會殺了她毀屍滅跡。
她的悵然若失,步伐蹣跚,都是做給他們看的。
隻有讓他們對她產生好感和憐憫,她存活的希望才更大。
這也是她為什麼發著高燒,還要和柳嵐據理力爭的原因。
也許柳嵐會一時激怒,但他事後想想,隻會覺得她胸無城府,性情貞烈。
她緩緩地起身,揉了揉蹲得發酸的膝蓋,輕輕地走回桌前。
而後,她端起那碗半涼的粥,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