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心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紅柳道:“柳大哥,你把門帶上罷,這河上風大。”
被稱作柳大哥的人皺著眉,不情不願地轉身合上了船艙的門,走過來在一張矮凳上坐下。
紅柳把她的身子扶起,喂她喝熱水。
她的肌膚蒼白得幾乎透明,嘴唇煞白,看起來如風吹柳絮,仿佛隨時會破碎。
陳文心低頭盯了一眼那水,很快就挪開了目光,打量著船艙中的陳設。
這條船比畫舫大上許多,看起來倒像是遠途行商的客船。
船艙中的布置簡單樸素,一張擺著紙筆的方桌,一把有些掉漆的靠椅,幾隻矮凳。
而後就是陳文心所躺的這張木板床,鋪著薄薄的灰藍色被褥。
倒也十分幹淨,像是讀書人住的地方。
她一邊打量著這些陳設,一邊腦子飛快地轉動。
昨夜他們被紅柳騙上船,紅柳假意做有難言之隱狀,騙他們先喝下茶再說。
幸好陳文義察覺不對,要李德全驗毒。李德全拿出銀針,紅柳一驚懼,掉落了永曆通寶。
她的身份敗露,從船艙之後快速地離開。而後埋伏在船下的殺手爬上來,要殺皇上。
最後他們佯裝敗逃,趁眾人心神放鬆之時,埋伏在水中的第二批人馬將皇上拽入水中。
最後,陳文心為了救皇上,被他們拖到了水裏,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這些經過在陳文心腦子裏理順之後,她不得不讚歎,這些南明之人謀劃得真是精密。
先是紅柳引眾人遊秦淮河,毒茶是最低級的刺殺方式。
而後是船下爬上來的殺手,殺手未能成功,便使人在暗中拖皇上下水。
如果昨夜皇上和陳文心都沒被拖下水去,不知他們還有什麼後著?
那姓柳的男子見她四處打量,以為她是想謀劃逃走,冷哼一聲道:“別癡心妄想了,你跑不掉的。我把過你的脈,你半點武力都沒有,又病歪歪的。”
“我勸你安安分分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不會死得太好看!”
那男子目光陰冷,那種鄙夷神色叫陳文心看得十分火大。
你反清複明你高尚你牛,你也用不著看別人都像賣國賊吧?
陳文心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一抬下巴,示意他問。
裝冷淡嘛,誰不會?
這個姓柳的剛才叫紅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冷淡的。
當她真的睡死了沒聽見嗎?
那人下意識得皺了眉頭,問道:“你是何人?”
皇上曾和紅柳介紹自己是他的夫人,他們一行人在宿遷已經徹底暴露了行蹤。
有心人隨便一打聽,就知道皇上隻帶了一個勤嬪娘娘出巡。
她略一想,幹脆地回答:“我是皇上的勤嬪,一等侍衛陳/希亥之女。”
“你果真是漢人……”
姓柳的男子似乎很愛皺眉,說一句話就皺一次眉頭。
陳姓在漢族之中也是大姓,況且陳文心長得一臉漢人樣,她是漢人這一點是無可懷疑的。
姓柳的男子怒道:“雖是漢人,你先祖卻是賣國迎賊之人,我如何容得下你?”
那男子似乎情緒很不穩定,咬牙切齒地就要站起來。
紅柳擋住了他,把他按在矮凳上。
陳文心猛烈地咳嗽了幾聲,似乎是很害怕的模樣。
紅柳待要給她倒水,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紅柳的手。
“你是賣國賊,你全家都是賣國賊!”
陳文心憋紅了臉,“清兵入關之時明軍潰敗,如同一盤散沙般潰不成軍。我祖父不過是守關的一個小兵,他哪有本事賣國?”
“是,皇上褒揚我陳家確是以從龍之功的名義,清太祖那會子,從關口帶回來的漢兵都是從龍之功!”
“難道因著我祖父運氣好,被清太祖用來收買人心封為侍衛,所以我們一家子就罪不可赦了?非要死了你才高興嗎?”
她越說越急,嗓子沙啞了還在說,“那你們這些所謂的愛國義士為何不死,而是躲到南邊去建小朝廷?”
最後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姓柳的男子,他拔刀而起,陳文心也瞪大了眼,絲毫不怯。
咳。
她繃緊了脖子,似乎一口氣喘不上來。
而後,她直接倒在了床上。
紅柳上前一探她的鼻息,為難地看向姓柳的男子。
“她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