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心厭惡地轉過了眼,隻去看地上那被打傷的老者。
陳文義的手下已經幫著呂宗把他挪到了邊上,正在包紮他的傷口。
“既無市集,又不許人買賣。還收取一月一兩銀子的高價,大清哪條律例有這樣的說法?還是此地縣衙,借機榨取民脂民膏?”
王熙不愧是大學士,說起話來條理清晰,邏輯嚴謹,說得那唐三無言以對。
邊上被轄治的小販仿佛得到鼓勵一般,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就是啊,一月一兩銀子,那是俺們全家四口的口糧呐!”
“是官府治河占用了市集,俺們換個地方買賣,就來又打又搶的,非要收銀子!”
這事還涉及了皇上的治河舉措,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唐三還從未被人這樣頂過,氣得就要抬手打人。
王熙年近五十,又是文官,要是挨這一下,恐怕也要和地上的老者一個下場。
站在王熙身邊護衛的一個兵士往前一跨,擋在王熙麵前,腰間大刀半出鞘。
唐三腳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
他打量這些穿著一色青衣的兵士,他們看起來訓練有素。真的衝突起來,他討不到好。
“我奉勸你們一句,我姐夫是本地縣令,我的話就是他的話。你們今兒非要妨礙公差,我可就要調本地甲兵來抓捕你們了!”
大清朝地方實行軍政分離製度,政務由縣令管理,軍務由縣尉管理。
唐三把調甲兵說的這樣輕鬆,也不知本地是縣尉和縣令沆瀣一氣,搜刮民脂民膏。還是唐三隨口胡說,想要嚇唬他們?
“何必調甲兵?”
皇上走出兵士的重重擁護,笑道:“我們現在就可以跟你去縣衙走一趟。”
治河原是造福天下萬民的好事,被這些貪官酷吏鬧得,倒成了壞事。
索性修堤之事他交由靳輔親辦,若是撥銀子下去讓地方自行修築,隻怕一到夏訊,又是堤毀人亡啊!
他倒要親自見見本地縣令,瞧瞧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不好啦,甲兵來啦!鄉親們快跑啊!”
一個粗獷的嗓音在人群中大喊著,一眾小販趁亂奔散逃跑,場麵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護駕,護駕!”
李德全尖聲高喊起來,唯恐有人要對皇上不利。
所幸護在外圍的兵士強壯,並沒有被人群衝散,皇上和陳文心他們在裏頭自然也無事。
皇上一直將她護在懷裏,唯恐有人趁亂生事。
最慘的就是在邊上給那老漢包紮的呂宗,他身邊的兩個兵士,都按照他的意思擋在外頭不讓人踩到受傷的老者。
那兩個兵士護著地上的老者,呂宗反而被人推搡得頭發都亂了。
皇上見他須發皆亂,還一臉忐忑生怕皇上斥責他禦前失儀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小李子,快替呂先生整整鞭子吧。”
那唐三也被洶湧的人群推搡到了角落,見著武吏帶德州的甲兵前來,忙上前囂張道:
“你們來得正好,就是這群人在這裏妨礙公差。那些小販全都跑了,今天還沒收著幾個錢呢!”
說著毫不客氣地指著他們。
那武吏看向皇上這一行人,一眼便看出青衣兵士們的訓練有素。
這是德州地方兵屯的甲兵,萬萬比不上的。
能讓這樣的一群兵士護衛,他們又是什麼人呢?
那武吏細看著被眾人擁護在中間的男子,那不怒自威的氣度,叫他不由得心驚。
他身邊,站著一個麵覆白紗的美人。看模樣不像是尋常侍妾,倒像是正經大家夫人。
是怎樣的有恃無恐,才會帶著這樣一個女子,還敢阻攔當地官差?
那武吏上前拱手道:“敢問各位是什麼人?”
這武吏一看就比唐三那草包聰明多了,還知道先問問他們的身份。
皇上對著陳文義示意了一下他身邊的餘傑。
陳文義會意地一點頭,麵上帶著笑意把餘傑推了出去。
那武吏隻見一個護衛模樣的青衣男子,被他身後拱衛之人一推,便上前對他掏出了腰牌。
那腰牌對於地方兵屯的武吏而言,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綠營千總的腰牌,正六品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