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留宿了一晚,第二日宮裏的風就急了。
永壽宮裏,佟貴妃一早就在佛前參拜。
她隻比皇上小一歲,今年二十有七。對於女子來說,這是風韻正好的年紀,不比陳文心這樣十四歲的青澀。
而佟貴妃麵上看起來卻有三十多歲,不見風韻,隻見肅穆。
她的眼像一潭死水,平靜無波,猶如座上供奉的佛爺。
她是自幼被佟佳一族作為皇後培養大的。她嫡親的姑姑是孝康章皇後,是當今萬歲爺的生母。
她從小被教育喜怒不形於色,使得她已經不知怎樣開懷大笑了。
誰曾想先皇後赫舍裏氏故去之後,皇上再無立後的打算。無論前朝大臣怎樣勸說,她如何暗示,皇上都不鬆口。
哪怕那方鳳印此刻就在她案前,作為後宮中除了老邁的太皇太後以外最尊的女人,後宮一應事務她已經一肩擔起。
可沒有皇後的名,做什麼都猶恐落人話柄。她殫精竭慮地操持後宮這些年,並沒有討到什麼好。
“娘娘。”
永壽宮的大嬤嬤站在佛堂外,輕輕稟報了一聲。佟貴妃知道,這是永和宮那裏有信兒了。
她放下了手中那串黑沉沉的檀香木佛珠,在她日複一日的摩挲下,每一顆珠子都顯得油光水滑,飽滿透亮。
見她放了佛珠,一旁的宮女采青上前,扶著她的手向外間走去。
外間擺著早膳,佟貴妃的規矩向來是晨起洗漱更衣,然後念足半個時辰的經再用早膳。
“新封的陳氏那裏,如何了。”
她挾起一塊雪白的奶餑餑,聲音聽不出半點波瀾,仿佛隻是例行公事一般。
“昨兒個萬歲爺賜了好些賞賜,按的是貴人的例。”大嬤嬤垂首,如實說道。
“哦?”她咬下一小口奶餑餑,“看來陳氏的福分還遠著呢。”
皇上既然按貴人的例打賞了,恐怕陳氏至少有做貴人的日子。
“昨晚萬歲在西配殿留宿了。小李子說,萬歲爺本來吩咐的不留,不知道陳答應跟皇上嘰咕了什麼,又改留了。”
留?昨兒個陳氏侍寢也是留,皇上竟然這樣輕易給了陳氏誕育龍子的機會。
佟貴妃端起的描金蓋碗還未湊到唇邊,又緩緩地放了下去。
碗裏的酥油茶熱氣蒸騰,她原本平靜的臉,在氤氳中看不清楚表情。
“這大熱天的,怎麼給主子倒了這麼燙的茶。”大嬤嬤瞪了一眼佟貴妃身邊的采青,後者連忙跪下。
佟貴妃這才回過神來。
皇上從來沒有在哪個宮的配殿歇過。那些不夠資格住正殿的小妃嬪,從來都是送進乾清宮,侍寢完再抬回自己的屋子。
皇上從不隨意和妃嬪同床睡到晨起,這份殊榮連她這樣位分尊貴的嬪妃,都很難得到。
現在皇上來她這,就幾乎隻是坐坐喝杯茶,聊聊後宮中的一些大事,不到夜深就走了。
她才不到三十歲,皇上竟然不再臨幸她了。
聽聞這個陳氏生的絕色姿容,難道皇上也和凡夫俗子一般,隻看重女子的容色嗎?
她一時竟然產生了危機感,這種連成妃和密嬪德嬪她們,都不曾給予她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