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事詩鑒《原著附錄》

子之於父當鑒顧愷

顧愷每得父書,常掃幾筵,舒書於上,拜跪讀之。每句應喏畢,複再拜。若父有疾耗之問,即臨書垂泣,語聲哽咽。愷之為子也,得父書而敬孝,愛孝之心兩存。使愷承顏於朝夕,其孝行必有可觀者。推是心以往。其事君亦然。

孝敬真情切蓼莪,此書那抵萬金多。

庭闈侍遠恭如許,想得承顏更若何。

子之於母當鑒陳遺

陳遺之母好食鐺底焦飯。遺作郡主簿,常裝一囊。每煮食輒貯焦飯以遺母。後,值孫恩賊出吳郡,其時,袁府君西征,遺已聚得數鬥焦飯,未及歸家即帶以從軍。戰敗,軍潰逃出山澤,遺獨以焦飯得免。時人以為純孝之報,子之孝於其母,豈有望報之理!及患難之臨乎前,乃得遺母之飯以自活,良由孝心一萌,神明已自彰著,可不敬哉!

孝行何心影響推,神明偏為孝扶持。

我知焦飯頻供母,那識危中療我急。

父之於子當鑒劉商、鄧禹

劉商有子七人,各受一經。一門之內,七業俱成。鄧禹有子十三人,使各守一藝,教養子孫為後世法。今之習俗,多以生男為喜,日望一日,無所成就。其原失於素無繩墨約束,雖悔何追!韓退之遠其子於城南,作詩以警之。必以年至十二三為慮,以至二十三十而賢不肖決矣。有父如劉商、鄧禹何憂乎哉!

俗喜生男複患多,龍豬一判奈身何!

早分經藝為家儉,有石雖頑亦可磨。

母之於子當鑒王珪母李氏

李氏嚐謂人曰:“吾兒必貴,未知所與遊者何如人?”異日,房玄齡、杜如晦到其家。李驚喜曰:“二客公輔才,汝貴不疑!”自孟母擇鄰之後,無複有賢德之母光於史牒。珪母乃以交遊之賢,卜知其子之貴。噫!知子莫如父,未聞有母之知子也,異哉!

本朝蘇參政易簡之母召入禁中。太宗問曰:“何以教子,遂成令器?”對曰:“幼則速於禮遜,長則教以詩書。”上顧左右曰:“今之孟母也,非此母不生此子。”賜白金千兩。

王母知其子以交遊,蘇母教其子以禮遜,其成功一也。母之教子所可能也,母之知子為難能也,故作李氏之歌。

有母誰知有子賢,擇交何止擇鄰遷。

才如杜房難窺際,李氏驚看獨了然。

孫之於祖父當鑒張元

張元年十六,其祖喪明。三年,元常憂泣,晝夜讀佛經,禮拜以祈福佑。後讀《藥師經》,見“盲得視”之言,遂請七僧燃七燈七日七夜,轉《藥師經》行道。其夜夢見一老翁以金篦療其祖目,於夢中喜躍驚覺,偏告家人。三日,祖目果明。鄉裏鹹歎異之。末俗之為子者,未必能親嚐湯藥於其父母,誰能至誠迫切療疾於其祖乎?

縱有金篦入夢來,盲精惟藉孝誠開。

《藥師經》在人能讀,晝夜精神哭幾回。

孫之於祖母當鑒劉商

祖母王氏盛冬思芹而不能言,劉商知之。時年九歲,乃慟哭澤中,聲不絕者半日。忽若有人雲“止,止”聲。方拭淚間,忽有芹生於地,得斛餘以歸。孩提之童,誰無父母之愛,又誰無祖母撫摩之恩?當思芹不言之時,雖少壯者承顏左右,而未必知。縱知之而誰為澤中之哭?劉商九歲乃如是耶。商自哭芹之後,夢人謂之曰:“西籬下有粟。”寤而掘之,得粟十五鍾。銘曰:“七年粟百石,以賜孝子。”劉商自是食之,七載方盡。孫之孝事祖母,其感應有如是,可不念哉!

九歲嬰孩方聚嬉,誰從祖母薦甘肥?

盛寒豈是多芹候,天與劉商斛粟歸。

子之於繼母當鑒王延

王延事後母,夏扇枕席,冬以身溫被。母愛魚,求不得,杖之流血。延叩冰而哭,忽有魚長五尺,躍出。母食之不盡,於是撫之如己子。事有不幸而遭繼母之嚚者,其子能進食於善,不以杖之為酷,而以吾之愛心為重。雖神明亦且應感,況人乎!杖我者,所以責望我者也,此其所以為王延。

母無先後色為難,起孝須從至性看。

受杖不妨流血慘,叩冰惟以得魚歡。

子之在官無貽父母之憂當鑒陶侃、陳堯谘

陶侃少為縣吏,監魚梁以鮓遺母。諶氏封鮓責之曰:“爾以官物遺我,不能益我,乃增我憂爾!”陳堯谘知製誥,出守荊南回,其母何氏問曰:“古人居一郡一道,必有異政。汝典名藩有何異效?”堯谘曰:“荊州路當衝要,郊勞宴餞迨無虛日,然稍精於射,眾無不服。”何氏曰:“汝父訓汝以忠孝俾輔國家,今不務仁政善化,而專卒伍一夫之伎,豈汝先人之意耶!”以杖擊之,金魚墜地。二母之望其子者,不在利達貴顯,而在身名事業賢矣哉!

誰知母道是嚴君,易彖“家人”備戒雲。

為歎斷機風教泯,諶何此訓亦堪聞。

子之在家宜安父母之貧當鑒韓康伯

韓康伯年數歲,至大寒,母商氏令康伯捉熨鬥,而謂之曰:“且著襦,尋當作複褌。”康伯曰:“不複須。”母問其故。對曰:“火在鬥中而柄熱,今既著襦,下亦當暖。”母甚異之,其舅商浩稱其有出群之器,後官至太常。子之生於親之膝下,豈不知家之有無!世俗所謂不肖子,假儒衣冠,浮浪城闕,多出於豪家貴胄,奈何貧家之子亦複有長袖博帶者,曾不恤父母劬勞之外,攻苦食淡!商氏之愛子,既著襦矣,將繼之以複褌,此亦料理寒具之常者。康伯在童兒歲懼其母念之深,借鬥柄以自喻,蓋所以安母之心也。知有母不知有身,其惟康伯乎!

親在誰能不有身,我生憂母不憂貧。

寒襦蓋體粗為爾,似此兒曹今幾人。

弟妹之於兄姊當鑒孔融、李勣

孔融年四歲,與兄食梨而輒取小者。人問其故,答曰:“小兒法當取小者。”李勣以姊病親為煮粥,回風其須。姊曰:“仆妾幸多,何苦如是!”勣曰:“姊老勣亦老,雖欲久為煮粥,其可乎!”幼而四歲,知有兄之尊,老而公爵,知有姊之奉,過人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