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杯82年的拉菲安靜地躺在杯底,像是一塊凝固的蠟膠,在陽光的映襯下透出寶石般的紅色來。
我端起高腳杯,輕輕地搖晃了一下杯裏的紅酒,在旋轉與晃動中,那暗紅色的酒水便泛起了點點波光。在過去,喝得到這種紅酒的人並不能算是有錢人,最多隻能被稱作是小資;而在現在這個年頭,別說是82年的拉菲了,僅僅一瓶普通的優質口感的紅酒在市場上都能賣到不菲的價格。
或許十幾年或者幾十年後,聽到這句話的人一定會覺得很不可思議,特別是那些沒有經曆過這場戰爭的年輕人們。因為他們那時的所思所想,就和我年輕時去博物館聽導遊解說古代的一麵鏡子非常昂貴一樣。在你們生活的時代,人類文明又重回正規,物質生活也豐裕起來了,人們都開始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了。紅酒?當然就不值得一提了。
不過起碼在這個時代,紅酒還是個奢侈品,畢竟物以稀為貴嘛,經曆了那場殘酷到足以讓人類滅絕的戰爭後,這個世界上剩下的好東西也為數不多了,比如名車、手機、電腦、各種可口食物等等。
這些東西在戰後餘數不多了,戰後新政府正在努力恢複這些物品的正常供應,不過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是,有一樣東西,即使政府再怎麼努力,全世界人民再怎麼團結,也無法再將它挽回,這個東西就是時間。
關於時間,我真的記不得了,很久之前的一段時間裏我還依舊在認真地數著日子,生怕漏過哪一天,但是就現在而言,還有誰能告訴我今天是公元紀年的哪一年哪一天?
我是說公元紀年,不是危機紀年。現在的人們所記的日子都不再是曾經那個公元紀年的日子了,而是危機紀年的日子,也就是按照危機出現一直到現在所推算的日子。至於曾經的那些紀年什麼的,已經沒有人記得清了,西方國家那個記錄時間超級精確的機器也在大戰中被摧毀了。
我想這個世界上也再沒有哪一個人還能記得現在是哪年哪月哪天了吧,我隻知道,人類活在恐懼的陰影下已經好幾年了,而這好幾年的痛苦磨難猶如是好幾個世紀的風雨滄桑。
人類如今落得這種境地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想不光是我,恐怕對這個星球上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始料不及的,誰都無法預言到這樣一種可怕的災難,如果有誰能夠提前預言到的話,我想他一定會立刻產生自殺的打算。我不是誇大其辭,更不是危言聳聽,如果你是和我同處一個時代並且是這場災難的親曆者的話,那麼你一定會同意我的說辭,因為這真的比世界上任何一種災難都恐怖,更要命的是,你還得抱著想要生存下去的那一絲搖搖欲墜的信念在這漫長可怕的災難中度過無數個看不見光明的黑夜。
我不得不說,我是一個不幸運的人,但也是一個幸運的人。世界上有七十億人和我有著同樣的不幸,但卻隻有寥寥無幾的人可以跟我一樣幸運。為什麼我要用寥寥無幾這個詞呢?一是因為我沒有具體統計,也沒有辦法得知其他地區有多少幸存者;二是因為在經曆過這場災難後還能生存下來的人們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而且這些活下來的幸存者們,當然也包括我在內,我真的不敢說我們還算不算文明社會的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