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蘭院裏,除了我之外,就隻有一個啞巴丫鬟陪著我,她是我陪父親去無曦國時在路邊撿回來的,她比我大三四歲,是個孤兒,她不識字,不會說,也沒人教她手語,故而我便為她取了個新名字,叫作瑞雪,瑞雪兆豐年,算是對她的祝福。
我最喜歡潔白的鈴蘭花,我托瑞雪讓人買了一大包花子,種了滿滿一院。
起初,我並不知我的祖母也喜歡鈴蘭花,且在祖母病逝後,祖父為了不睹物傷心,就令家裏杜絕種植鈴蘭花,雖然後來祖父也走了,可是家裏再也沒有了鈴蘭花。
當父親遠行經商回來,看到滿院的鈴蘭花,原本平靜的麵容沉了下去,父親沒有責罵於我,卻命人鋤了滿院的花,我不記得自己當時從何而來的勇氣,向來怯弱的我卻倔強的護著鈴蘭花,雖然眼眶已經滿是淚水,我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那是我唯一一次直視父親,父親的臉上滿是錯愕,他一定沒想到,向來言聽計從的我,卻違背了他的話。
最後……我仍是沒能護下那花,還在祠堂麵壁反省了三天,那三天我不吃不鬧,隻是不停的哭,哪怕半夜不知何時睡去,淚水仍是不停,三天後,我被姐姐抱出祠堂,那是我生的最久的一次病,也是那一次,我才知道我竟然與母親有著相似的病,隻是平常的我與常人無異,可是一旦病發,就會身體就會變得冰冷,整個人會昏昏沉沉的昏睡半月。
那次醒來後,我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父親,他合衣睡在我的床邊,溫和有力的大手緊緊握著我的小手,父親的手真是很暖和呢。我安靜的看著睡著的父親,父親看起來比以前消瘦些,睡著的眉眼輕蹙,仿佛是在擔憂著什麼……那時的我想著,是不是父親生意上遇到了麻煩,還是母親的病有什麼變故,我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那麼久,也不知道父親是因為我而擔憂……那時的我,從不敢奢求父親的疼愛……
我小心翼翼的想抽出手,我想去看看帳薄,想去問問姐姐母親怎樣了,但因為父親的手握的太緊,我還是驚醒了父親,看到父親坐起,我下意識抽回手整個人躲進被子裏,身體縮成一團,喏喏的向父親解釋著,父親由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我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如蚊聲嗡嗡,我蜷縮著身子一動未動,仔細的聽著床邊的動靜,父親沉默了許久,我才聽到他起身離去的聲音,直到聲音消失,屋裏靜悄悄的,我才探出頭看向床邊,空無一人,我這才舒了口氣。
那次病愈後,我幾乎不再見到父親,但是我的君蘭院裏,再次種滿了鈴蘭花,初看到鈴蘭花,我嚇的要動手鋤去,幸好瑞雪攔下了我,我教了瑞雪識寫字,她告訴我,是父親允許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卻也不敢去問父親。
但是自那之後,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鈴蘭花開了滿院,可是我卻再也沒有了那種叫做喜歡的感覺,瑞雪回答不了我的問題,我也問不了其他人,姐姐在寒煙寺照顧母親,我唯一能說話的人隻有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