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的!她在說謊,她們都在說謊!
他跌跌撞撞地在百貨公司裏奔著,不知是天意還是其他,他竟然又見到了方澄,以及她身邊難以忽視的儒雅男子。
他們在一家粵菜館裏坐著,一起俯首瞧著桌上的菜譜,他們靠得很近,許世豪知道這個距離,那男的足夠嗅到方澄身上淡淡的幹淨氣息,能感覺到她身上的微涼的體溫,甚至隻要一低頭,就能看到她精致的鎖骨。
這種種的美好,曾經被自己擁在懷裏,曾經是那樣的觸手可及,現在卻綻放在另一個男人的麵前,等待著采擷垂憐。
許世豪剛才翻亂的心思都拋到九霄雲外,心中生起深深的嫉妒,他特意讓服務員安排了方澄背後的桌子,把菜譜擋在自己麵前,偷聽前方兩人的交談。
“要吃牛肉嗎,蔥爆牛肉怎麼樣?”男人指著菜譜上的圖片問。
“我昨天才吃過牛肉,要不咱們吃點魚?”方澄纖細的手指指著另一張圖。“你說過喜歡吃蒸魚吧?”
“嗯,那就要這個。”男人點點頭,兩人又說說笑笑地商量了好半天,才敲定了三菜一湯,招來服務員下單。
許世豪聽著他們愉快的交談,心裏一邊妒忌,一邊浮起疑惑。他以前都有跟方澄吃飯啊,上館子的情況更是不少,為什麼從來沒出現過這麼溫馨融洽的畫麵?
他把回憶挖出來細細想著。
通常他們都是去他熟悉的館子,用不著看菜譜就能直接點菜,他根本不用問方澄想吃什麼,方澄也從來不會發表意見……許世豪想到這,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問題。
他和她這樣的相處,能算正常嗎?
從來隻有他說,她永遠都隻能默默接受,這還是一對戀人嗎?
呼之欲出的答案令他心驚,背上汨汨地冒出冷汗,經空調一吹,寒氣透心蝕骨。
服務員把菜送來了,那男人沒主動要求,但眼前兩人就是你一口我一口地互喂著食物,那親昵的氣氛看得許世豪的心髒絞著痛。
過去他跟方澄在一起時,要是他不說,方澄從來都不給他夾菜,更別說送到他口中,他以為她是害羞,卻原來她隻是不願。
他是真想待她好,真想跟她在一起,為什麼他們之間卻會不像戀人,反像主仆?
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錯?!
望著前方笑意盈盈的兩人,心髒的痛楚被推到了極致,他甚至懷疑自己為什麼還活著,而不是跟著撕裂的心髒一起死去。
再也受不了這削肉刮骨的痛,他猛地衝出了寧靜的餐廳,不顧身後因激烈的動作而哐啷摔落的杯盤,朝最遠最遠的地方奔去,但好幾次在出口就在眼前,他的身體仿佛被一條無形的鎖煉緊纏著,逼使他拐到別處去,仿佛他心底也知道,隻要一踏出去,方澄就真的離開他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不是方澄一直依賴著自己,受著自己的保護,而是自己一直依賴著她,依賴著她的關心,依賴著她的鼓勵,依賴著為她打點一切時,他能得到的存在感和滿足感。
也許,當年會注意到她,進而喜歡上她,也是因為在她眼中,他不是誰的兒子,不是家族傳承的工具,他隻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活生生的人。
但後來他幹了什麼呢?
他想把視自己如普通人的她留在身邊,他喜歡她的眼睛裏沒有虛榮和權勢,但他卻矛盾地拿權勢壓她,強逼她留在自己身邊。
她嚐試過反抗,但她勢孤力弱,她有所顧忌,終究是擰不過他的肆無忌憚,以及他身後的勢力。
結果,她屈服了,但她最難得的品性卻也同時被深深掩埋,直到多年後的今天才轟然爆發。
或者他該高興吧,權勢終究沒能汙染她的心,他在她的眼中,並不比其他人稀罕,她不願跟他去美國,不願跟他結婚,也不願跟他在一起。
但他眼中湧出來的熱流是怎麼回事呢?喉間哽塞不去的抽搐感又是怎麼回事?
一直因不相信而不曾出現的淚水終於滑落,因為他終於知道方澄並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的要離開自己,走到別的男人身邊。
如果他說,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呢?她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他保證這次絕對不再強逼她,絕對會尊重她的意見,絕對絕對……隻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想他怎麼改他都改!
小時候做錯了事,大人都會說不要緊,隻要別再犯就好。小時候寫錯了字,老師雖然會畫一個紅圈圈,但還是會讓改正的。他現在錯待了他的愛情,他能不能同樣獲得一個改正的機會?
想到就做!
許世豪抹幹臉上的淚往回跑,用盡全身的氣力往回跑,完全不管旁邊的人以看瘋子的眼神瞪著他,也不理右腿在拐彎時撞到柱子而爆出劇痛。他現在滿腦子就想著要找到方澄,跟她說他知道錯了,隻要她不走,他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