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船長大人,我們還能回家嗎?嗚嗚嗚……”麵對如此場麵,幾個時辰之前還滿懷雄心壯誌的泊蛟第一個就崩潰了,他很想鑽回船艙裏去蒙住腦袋,或者去船頭向媽祖禱告。可惜他哪兒也去不了,隻能抱著桅杆任憑海浪像衝洗礁石一樣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淹沒,再露出。
“廢物!你再不把嘴閉上,我就把你扔到大海裏去!我不認識你這樣的疍家人,還有臉說是大海的孩子呢,你媽不過不是和你開個玩笑,就把你嚇尿褲子啦!下次我就帶著小魚小蝦出來,你還是和你姑姑在岸上待著合適。”說實話,這種規模的海浪對洪濤而言是司空見慣的,不說德雷克海峽那種極端海域,就算北大西洋在冬季的平均浪高也比這個強,一旦真的要駛入了大洋,幾乎多一半的時間都是這樣的。
如果連這個都怕,那還是回到岸邊玩小船去吧,不管能不能克服,都要忍住,人的精神一旦垮了,三級風也能嚇死。這時候安慰沒有用,隻能刺激,把人本性中那種瘋狂的本能刺激出來,讓人處於半抽瘋狀態。不具備這種素質的人,別說當船長了,連個船員都不配。熟悉這個詞兒不適用於航海,它隻能讓你進入一種慣性思維,卻不能讓你的耐受度有根本的提高,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勇於麵對死亡的,那些不能的,洪濤就不會要,這不怪他們,每個人都有天賦。
“……”泊蛟不光沒得到洪濤的安慰,還被罵了一個狗血噴頭,終於算是為了自己的麵子勉強忍住了哭泣,抱著桅杆把臉埋進去,不去看那些仿佛隨時都能把小船吞沒的海浪,再多的啥也做不了。
“卡爾,可以向你的主祈禱了,多念叨念叨吧,我們還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個未知數!你應該提前熟悉熟悉這種感覺,以後我帶你回家的時候,天天都是這樣的,你還打算回去嗎?”和對待缺乏生活經驗的泊蛟不同,洪濤對卡爾反倒很客氣。此時這個紅頭發的家夥正把著舵輪一臉嚴肅,並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不過洪濤需要讓他害怕,裝、忍著都不是當一個好海員辦法,怕就是怕,可以怕,但不能屈服。
“我會幫你一起祈禱的……”卡爾讓洪濤一說,也不繃著了,扶著舵輪跪了下去,嘴裏念念有詞。
“省省吧,上麵那個玩意和我是世仇,他不會照顧我的,說不定這場風暴就是他成心弄出來的!不對,不是世仇,應該是三世了,我艸你媽!有本事你把我淹死算了!”卡爾一提祈禱這個詞兒,又勾起了洪濤心底的怨念。如果不是那個聲音在作怪,自己或者一死百了,啥也不知道,或者還在老鼠超人號上享福呢。一想起辛格和拉達美妙的身體,洪濤就忍不住衝著天上大罵,用中文罵完了還用拉丁文罵,再用德語、俄語、印度語……凡是他能說出整句的語言,都罵一遍。一邊罵還一邊跑到了船頭,拉著支帆索迎著鋪天蓋地的海浪接著罵,多一半的汙言穢語都被海浪衝洗掉了。但別讓他露出頭來,隻要海浪一消退,海麵上立刻就會響起他那個公鴨嗓子。
有什麼樣的將軍,就有什麼樣的兵;有什麼樣的教練,就有什麼樣的隊員。性格這個東西是能傳染的,讓洪濤這麼一折騰,泊蛟和卡爾既顧不上哭了,也忘了祈禱,他們都在努力傾聽著洪濤的叫罵聲,然後在心裏不由自主的驚歎:他罵人罵得真好啊,都罵出花樣兒來了,多一半都是自己從來沒聽說過的詞彙!船長就是船長,罵人都罵得比自己好,不服不成啊!
經曆過神經緊張瀕臨崩潰感覺的人,一旦緩過來了,你會覺得現實也不過如此。這就像是第一次玩蹦極,你光站在高處綁著彈性繩會怕得雙腿不由自主的抖,死活不敢跳。可當有人一腳把你踹下去之後,如果你沒嚇死,會覺得就沒那麼可怕,一閉眼就過去了,下次再上來,就會淡定的多。如果每天踹你一次,估計用不了三天,你就自己往下蹦了。反正都是要跳下去,何必再多挨一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