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酒後談心心更近 筵前叱婢婢無聲(2 / 3)

伏氏攙起佳人,向楊公子笑道:“姑娘這等裝束,我如何認得?”楊公子說:“隻為家賓君事緊,如此這般,忽忙之際,妹妹又素性爽快,所以改妝而來。一路上果然速快。”伏氏說:“原來如此。”說話間,青梅叩見了夫人,家人彼此叩見。

夫人、小姐、楊公子拂塵淨麵已畢,吃了兩道茶湯。夫人吩咐擺宴。楊公子連忙止住道:“姑母不消弗心,小侄方才言過,在上米倉打過午尖,並不饑餓。家君業已起身,小侄還要急急趕去隨征,就此告別姑母。”伏氏說:“賢侄既有緊事,不敢久留,今日權住一宵,歇歇身體,明日早早起身如何?”楊公子說:“軍情如火,小侄歸心似箭,恐家君盼望,實實不敢久停。”遂托地一躬。

楊公子不住告辭隻要走,吩咐手下即須行。伏氏再三留不住,隻得相送到前庭。夢鸞小姐隨在後,同至儀門把步停。母女送出楊明器,回身同至上房中。夫人吩咐排酒宴:“我與小姐還未曾吃晚飯,咱們娘兒飲幾盅。”說話之間排上宴,敘禮歸坐共談心。不多一時天色晚,畫燭高燒點上燈。飲酒間夫人細問京中事,小姐(告)知就裏情。伏氏說:“舅舅這一征西去,不知何日轉回程?”小姐說:“此去征西代鎮守,若問歸期無定恁。”伏氏說:“舅舅年過花甲外,衝鋒打仗可還能?”小姐說:“雖然年邁英雄在,還有我明器明珍二表兄。我母舅運籌帷幄能決勝,他們倆勇敢戰敵武藝精。二位表嫂與舅母,也都是慣砍能殺女中英。”伏氏說:“一般全是閨中秀,偏我膽小又無能。提起賊盜兵荒事,聞風就怕頭帶疼。若還是我到那裏,活活嚇死赴幽冥。”蜂兒旁邊就插嘴,說:“誰似你老膽子輕?”小姐聞言回(頭)看,目視丫鬟不作聲。口內不言心暗想:“這賤人十分放肆實堪憎。平常必定無家訓,日後悛改恐未能。常言道,口快舌長能壞事,他必然訛詐多端不老誠。”小姐心中想至此,忽然一事上眉峰。氣遇酒提朝上撞,不由的一陣發燒粉麵紅。

那夢鸞小姐三四歲上到無佞府中,長到二八,那些仆婦丫鬟伺候主人都是垂手侍立,鴉雀無聲,侍宴端茶,一步也不敢錯走,這些規矩都是見慣的。今日看這位蜂姑娘搖頭擺腦,擠眉弄眼,茄皮臉上搽了七斤宮粉,連眼毛都是白的,裙子底下那一對小紅油漆蓮船扭過來擺過去,不但小姐不悅,就是青梅也覺難堪。誰知又高興接起下語兒來,小姐有心要喝他幾句,隻因到家,他又是繼母的陪房,不好意思開口,心中自揣,就把心事勾起。此時酒有六分,自覺麵上一陣發熱,蓮腮通紅,把氣壓了一壓,勉強又吃了幾盅,慢慢向伏氏問道:“母親,我兄弟雙印卻是怎麼丟了?”那伏氏不曾打點,突然被問,登時間臉就紅了。

意遲遲半晌開言說:“奇怪,說起此事悶死人。那一年八月十五中秋夜,這屋裏設宴舉杯巡。後來過去睡了覺,我連影兒也不聞。次日說是丟雙印,到把合家嚇個昏。”小姐說:“誰與二娘後邊睡?”伏氏說:“就是秋月緊隨跟。”小姐說:“除他還有何人也?”伏氏說:“還有看墳那老任。”小姐說:“著他在此有何幹?”伏氏說:“素娘叫來洗衣衿。”小姐說:“他素日以何為生理?”伏氏說:“說媒接喜度光陰。”小姐說:“二娘次日說什麼?”伏氏說:“不過啼哭無話雲。”小姐說:“二娘秋月今何在?”伏氏說:“運糧河內命歸陰。”小姐說:“為何不在家中死?”伏氏說:“你、你、你說麼稀罕聞。”小姐說:“合家男女家丁輩,除了任婆還有什麼人?”伏氏搖頭說:“沒了罷。”小姐登時滿(麵)嗔:“細聽母親方才話,孩兒恭解有八分。咱家中,家丁都是忠誠輩,斷不能背主忘恩生異心。這事必是任婆子,於中取利為金銀。二娘賢明人盡曉。那有個自害親生願斷根。常言說:三姑六婆人難測,奸貪詭詐有十分。不怕循環與報應,無般不作最黑心。明日清晨備祭禮,拜掃先祖去上墳。拿住任婆細審問,定然拔樹要搜根。他若支吾與巧辯,定把奴才抽了筋。獻出兄弟饒不死,格外留情開大恩。倘若癡迷不省悟,我叫他先把青蜂劍試新。”小姐說著衝衝怒,倒把伏氏蜂兒嚇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