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切切悲啼思往事 悠悠逝水吊芳魂(3 / 3)

秋月說:“我也歇歇兒。”遂坐素娘背後。坐了多時,隻見那素娘一帶清波,點著頭不住的掉淚。秋月用手指著說:“奶奶看,那裏堆堆的就是太平莊了。從這小路兒下了河岸,再走一箭遠,就到了。天已交了五鼓,咱們走罷。看有人走動,不大方便。”素娘也不言語。秋月又催促了兩次,隻見素娘猛然說道:“癡丫頭,那是我的去處嗬?這話實對你說了罷,我是要死在這裏!我得的並非吉祥之夢,躲避逃災,等候雙印相逢俱是哄你之言。我夢見呂仙警教是真,說道:‘你想母子重逢,除非死後。’因此我絕了念頭。強活了這多時,還指望找回來,今既得此不祥之夢,不死何為?有心不死家中,一則我這一把無用骸骨,不必埋在高家土內;二則又恐連累於你,所以哄你出來,各逃性命。那包裹中幾件衣裙,散銀子有六七十兩,拿到你娘家,叫你父母與你擇個良善人家,以此碎銀為贈嫁之費,也是主仆一場。從此永別,各奔前程去罷,不要思念我了!”

素娘的話還未盡,把秋月嚇的棄了包袱,一咕嚕爬將起來,雙手一伸,把素娘衣裙緊緊拉住。咕咚一聲麵前跪,悲聲慘切帶嗚咽:“奶奶活活嚇死我,好性兒的親娘千萬別。凡事隻往寬裏想,快把這個念頭歇。雖說兒女牽連重,怎就把恩愛夫妻情義撇。公子總然無下落,難道說,你老望後就不生咧?老爺有日回家轉,那時節花又重開子再結。何況此時還有望,我料著公子這命不輕絕。古來吉人有天相,將來一定衍瓜瓞。千歲奶奶都慈善,好事行了一大些。好人若還無好報,除非天上沒了玉皇爺!夫人素日多明聖,讀過詩雲念子曰。凡百事兒見的透,稱得起閨中領袖女中傑。為何今日行拙誌,半世的聰明變傻呆?你老回心再細想,奴婢的言詞貼不貼。奶奶不聽奴婢勸,我還尋甚麼娘來找甚爹。情願隨主一同死,好合你,陰曹作伴永不別。”丫鬟說著嚎啕哭,兩淚紛紛往下滴。黎素娘發怔無言抬頭看,但見天邊明月往西斜。

素娘見他雙手拉衣,哭哭啼啼,勸個不住,沉吟了一回,說:“罷,起來,你說的都是好話,我不死了,聽天由命,混去便了。天已漸明,咱們快些回家去罷!”秋月說:“這才是我的好奶奶呢!”說著站起身來,一手提著包裹,一手拉著素娘,回歸舊路。走了幾步,冷不防素娘把秋月一推手,秋月叫聲哎喲,身子一歪,鬆開左手。這個空兒,素娘得便,一縱香軀朝下跳,隻聽撲通響一聲。秋月此時真嚇殺,大叫“親攤把我顛。”直瞪著雙睛河內著,隻見那,水勢滔滔猛又凶。見主母就淺就浮黑影影,霎時間波急浪湧去無蹤。這丫鬟望著河中雙腳跳,刀攪柔腸慟淚傾。哭了聲:“奶奶喲你可疼死了我,好性兒的媽呀你怎不得善終?好好的合家歡喜把中秋慶,忽然間半夜丟了小相公!傾的奶奶無了路,才有今朝這事情。細想全是我的錯,嘴讒的娼婦欠生疔。不灌黃湯睡死覺,也知個風聲影共蹤。可憐你一月以來瘦了半,寸斷肝腸血淚紅。雖是你著己連心勸幾句,無非那鄭昆梁氏還有個真情。上房的不言不語如木偶,是一個好好的先生。蜂兒丫頭詭計多端賊賤婢,昨日起樣兒大不同。奶奶呀,你自己橫心不顧命,至死還能把我疼。賞銀叫我回家去,我怎忍偷生自去走前程。為仆若不知忠義,牛馬心腸畜類同。”這丫鬟,滿腔怨氣雙眉皺,一怒橫心把包裹扔。大叫:“奶奶等等我,秋月如今陪你行!”舉步撩衣才要跳,隻聽的一聲喊叫令人驚。

這喊叫聲不知是人是鬼,等我歇歇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