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鄧妮,是的沒錯,就是那個生怕別人懷疑性別的“妮”,起初也不覺得有什麼,但自從哥哥與人打架磕掉倆前門牙,叫我的時候老是發出“姨姨……姨姨”的聲音之後,我油然而生一股惡寒,自此對這個字有了心裏陰影。
終於,在我求了老爹兩年後,作為我考上重點高中的獎勵,我人生中第一份完全獨立的私有財產“身份證”上赫然印上了“鄧莎”兩個字。
對此我還是很滿意的,因為聽說“莎莎”在有些方言裏是美女的意思。
當然,人生中總少不了莫名其妙戀舊所帶來的後悔遺憾,每次用戶口本時瞥見曾用名那一欄,也會十分想念那個“妮”。
幸而,家裏繼續叫我“妮兒”,讓我總算對這個字少了許多愧疚。
我是個十足的矛盾體綜合症患者,怯懦又勇敢,善良又心狠,樂觀又憂傷……
我一直以為我這個矛盾體綜合症患者喜歡的一定是有點壞壞的叛逆少年。在十七歲之前,我幾乎從沒想過會有那麼優秀的人讓我喜歡,從沒想過我會有如湘琴般的運氣與江直樹畫出一條重合線。
直到文理分科後,我第一次見到他,一個將“溫潤如玉”演繹成為他量身打造的人。同樣的一見鍾情,隻是,有著不一樣的勇氣,而我始終不是隻顧埋頭向前的袁湘琴。
猶記得那天,或許是因為緣分簿上的紅線輕動,明明在炎熱的夏季,明明身邊的死黨隻穿著一件校服都熱得直冒汗,而我在校服底下還套著個白t恤卻絲毫不覺熱意,反而隻覺有涼風沁人。
“你魔障啦,這幹咂咂的天氣哪裏來的涼風?”談雅晶邊扇著風邊四顧無人地抖著衣領。
我淡淡順著她的手指撇了一眼:“明明是32c,非說34d!”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我再撇去第二眼嫌棄的目光,她捂胸大吼:“臭流氓!你就羨慕嫉妒恨吧!”
青春期發育關鍵期的少女怎麼能接受來自他人的輕視,我當下昂首挺胸,挺胸,再挺胸,誓為尊嚴而戰!
“得了得了,後腦勺都快貼上脊梁柱了,不是姐姐說你,別打腫臉充胖子,哈哈!”談雅晶樂得哈哈大笑,上前拍上我不怎麼苗條還帶著幾兩贅肉的小肚子,“喲,這幾個月啦?”
我狠狠白她一眼,站直身體,揉著剛差點折彎的後腰轉了話題:“你可小心點,文科班狼多肉少,別四處炫耀你多出來那幾兩礙眼的肉。”
談雅晶挑了好看的眉眼掐我:“胡說八道什麼?”
掐夠了的她收手轉而挽了我手臂,一臉正色:“話說回來,你這一副文人的心腸為什麼分科考試就偏偏理科稍高那麼一丟丟呢?你真想好了要讀理科,你不是最討厭牛頓歐姆伽利略什麼的概念計算嗎?”
我欣喜地捧起她的臉:“嘖嘖嘖,牛頓歐姆伽利略這樣的大師級人物你都信口撚來,不愧是少男殺手。”
她拍掉我的狼爪:“少來,說真的!”
我挽上她的胳膊,撇撇嘴:“老實說我心裏也沒底,幸好這分科後有一周的體驗期,我先去理科試試,不行就再轉文唄!”
談雅晶敲我腦袋,很明顯對我信心不足。
“我真怕你這小花癡樂不思蜀。”
我巧笑揚眉:“不可能的事,我是誰,哪是什麼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的!”
不想說談雅晶烏鴉嘴,然而,就在這七分鍾之前,我並沒有意識到她有一語成讖的本事。而七分鍾後,使得我樂不知返的那個“蜀”不單單影響了我文理科的最終決定,還在我心甘情願之下影響了我一生。
多年後回想,或許,一切真的早已注定好了的,選擇不過是給自己的一點希望。
文科樓與理科樓是隔著假山噴泉對望的,我和談雅晶拿著各自的分班卡難舍難分走到文科二樓,我像個小家長似的看著她招手進了教室,才甩著手中的卡片哼著調兒直上五樓。
穿過回廊空橋悠哉哉靠著廊邊走著,不知哪裏來的一股怪風生生將卡片從我手中抽走,我皺眉低聲暗罵一句,趕忙趴上廊邊踮腳盯住隨氣流旋轉而下的卡片,它竟是很給力地打著旋兒使勁兒藏身空橋下,我隻好探出半個身子追隨它的身姿。
“分科大喜,不如意也不用跳樓示威吧?”
聲音帶著些悶悶的磁性,像極了胡歌的聲音,卻字字連標點符號都彰顯著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