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一個十九歲未到的青年,有著對祖宗基業的天然責任感和中興大明的使命感。東奴入寇,自接警訊,此時已然三個晝夜沒睡個安穩覺了,“王伴伴,代朕送送金愛卿。”階下,翰林庶吉士金聲連忙唯唯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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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太陽懶洋洋的升了起來。辰時二刻,在一眾貝勒貝子的簇擁下,後金天聰汗皇太極躊躇滿誌地來到了遵化城下。皇太極眯著眼打量著近四丈高的遵化城。自破口以來,三天時間掃平了遵化周圍的千戶所及屯衛,遵化已然唾手可得。不過,皇太極並不著急攻城。與大明朝有著二十多年的滲透與交道,深知明軍的調動習慣和用兵方略。此時,必有一支機動部隊趕來救援。此時貿然攻城,到時將腹背受敵,陷入纏鬥。那此次入口怕是要無功而返。算算時間,第一支援兵該到了。殲滅他們,那麼在明軍的後續援軍來之前起碼有兩天的時間來攻城。臉上泛著輕鬆的微笑,再回頭望著因熱血澎湃早已忘卻寒冷的眾將官,傲然道:“左翼還未有回報?”
一旁範文程緊忙接口:“稟大汗!當再過一刻鍾才會有哨探回報!”
“嗯!吾等先去城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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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忠山,獐狼峪。一個個黑點從遠處噴著白霧疾速飄來。峪口背風處,閃出一隊甲士,拈弓搭箭;一名把總越眾而出,手搭了個涼棚,使勁眯著眼,張望了一會兒,哂然一笑:
“是騏總操他們回來了!”當先一名騎士正是楊世騏。年方十九,乃是崇禎元年武進士。除指揮同知、署關門後營守備銜、並領關門大營倂槍總操備。他亦是關門趙率教帳下中軍僉書、參將楊武邦的三兒子。此次出援,為給軍中新銳立功的機會,被總兵趙率教派了前軍夜不收的差事,天未亮就先出斥候。
頃刻,百餘騎在一箭地外紛紛嘞馬站定。騎士們個個身著秋香色小胖襖,掛兩檔齊腰皮甲,無論人馬齊齊地大口喘著氣,帶起一陣陣的白霧。一陣西北風吹過,都不禁打了幾個寒戰。楊世騏抹了把眼睛,當先下馬,牽著馬走向峪口。
“騏總操!”那把總抱拳行個簡禮,旋即悄聲道:“總戎使人催問過兩次了。”
“哦,這便去回稟,”楊世騏將馬韁丟給軍伴薑二哥兒,“勞煩劉把總,使人帶路!”
“標下楊世騏繳令!”楊世騏頂著個蒸籠頭,站定在將官們歇息的圈外。
“過來回話,”關門大帥,平遼將軍趙率教倚坐在一塊山石前,手中捧著刁鬥,抹了一把胡茬兒上的湯汁兒,甩了甩,“可有敵蹤?”
楊世騏看了看四周圈圍著十幾員副將參遊,並未即刻做聲。趙率教微微皺了皺眉,沉聲道,“但講無妨!”
“回稟大帥,夜不收前出二十裏,南北散開五裏。左右皆寂靜無聲,並無敵蹤!”楊世騏頓了頓,“蹊蹺的是禽、獸亦無蹤跡!標下懷疑在遵化城東必有東奴伏兵!”雖然未見奴兵,但周遭的一切跡象都甚是詭異。楊世騏也唯有據實呈報,不敢虛言。
四下一片安靜,隻有西北風獨自在嘶嚎。
趙率教原是薊鎮八路總兵,左近地形,閉目可視。此時野外雖說生靈絕少,但若是全無蹤跡就有些子詭異了。良久,將小半鬥涼湯喝幹,將刁鬥重重地拍在身後山石上,直了直身子,朝三忠祠抱拳遙揖,
“前路雖凶險,但若任虜兵犯闕,吾輩上負君父,下累士民!吾輩當以三忠為楷模,豈能學那索餉有兵,臨敵無兵的鼠輩?!”
“願追隨總戎!”眾將紛紛抱拳。
大軍在荒郊野外奔了三天三夜了,急於趕路,寢帳臥具皆未帶,想著是可沿路入寨過夜。可恰在這最後一夜挨了凍。三屯營不放友軍進寨。若因未見敵蹤,在此踟躕一夜,不僅又要增加病員,士氣也會消散。再要是猝然遇襲,怕是要全軍奔潰。而中協總兵朱國彥那連個哨探都派不出的慫樣,是不敢指望他能接援的。此時,一鼓作氣,六十裏路也就兩個時辰的事兒。
楊世騏亦是心潮澎湃。四年來每日裏聞雞起舞,隻為在某一時刻能為自己和親人殺出一條活路。風雨飄搖離亂世,連皇上都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何況軍中偏裨?
此刻,雖知前路凶險,卻是不敢也沒有資格苦勸退兵。盡人事,聽天命。殺上一番,痛痛快快走一遭!
“眾將聽令!”
軍令很簡單,全軍因為人數少且薊鎮的官道也不適大軍展開。一支銳鋒五百人,中軍三千,後隊八百。拉開間距,一鼓作氣急行軍,沒什麼花巧。隻是這支官兵沒有營兵,皆是關門各將官的家丁拚湊而成,臨時編隊。有的衝、衡並不滿編,需要簡單的合算下各將家丁的人頭,湊夠人數。待得眾將紛紛行禮欲回隊整兵時,趙率教又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