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他會讓杜明淵看到他想看見的。
他尋至花房,找到蜷坐在波斯菊旁,失神呆坐的妻子。
“宛儀,我有事跟你說。”
“嗯,你說。”杜宛儀眼也沒抬,無精打采地應聲。
傅克韞坐到她身邊,輕抬起她的臉容審視。“很苦惱嗎?無法分辨我們的婚姻究竟是真心相守,還是名利成分居多?”
她無神的眼眸掠過一抹愕然。“你怎麼會這麼說?”
“爸的遺囑——”
“不是!”她想也不想便否認。“我隻是想念爸,心情不好而已,你不要多心。”
“是嗎?”他微笑,沒與她爭論。
“上一回,你用離婚協議書來表達誠意,為我們的婚姻努力,這一回,換我來向你表示我的誠意。”他遞出手中的文件。
什麼?
她不明所以地抽出牛皮紙袋的東西,赫然是五年前她給的那份離婚協議書,而且連男方也簽了名!
“你——”她僵掉的表情,讓傅克韞莫名地想笑。
“懂我當時五雷轟頂的心情了嗎?”風水輪流轉呀。
“你、你報複也不用開這麼大的玩笑……”她心髒差點麻痹。
他斂笑。“宛儀,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真的要離婚。”
她急切地張口,被他阻止,安撫地拍拍她掌背。“先聽我說。你當時用什麼樣的心情與用意去簽這個名,我就是用同樣的心情在做。你簽這個名,是因為相信就算有這張紙我也不會離開你,同樣地,我也相信就算簽了這個名,我也不會失去你。你簽它,是想證明在婚姻裏的信心,我簽它,要找回的是你對愛情的信心。
“我們之間,一開始的起步點就錯了,也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它始終是你心裏的結,你隻是不在意了而已,不是不存在,但是我並不想讓它一直存在我們之間。宛儀,我也會怕失去你,我不想走回頭路、不能冒一丁點的風險,所以這個結的源頭是什麼,我就從哪裏解開它,一切從頭來過,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是……很懂。”她皺眉。“而且離婚的話,爸的遺產會由我繼承,你就——啊!”
難道,他是那個意思?!
“宛儀,我愛你。”讀出她眼中一抹訝然,他便明白,他的猜測沒有錯。“你一直都無法肯定這一點,對不對?因為我留在你身邊的因素太多了,今天再多這一份遺囑,你永遠搞不清楚,我在你身邊的原因。”
因此,他要除去所有的原因,隻留下唯一想讓她感受到的那一個……她好像有一點點懂了。
離了婚,他什麼都得不到。
或許說,離婚,是在兩者之間選擇了她。
當初,為了什麼而娶她,今天,他就為了她而放棄那些。
他隻是想向她證明,他要的是她,補償一開始所虧欠的。
他離婚,不是放棄她,而是為了擁有她——應該說,他想擁有的不隻她的人,也要她的快樂,真正的快樂。
離了婚,他隻是一個叫傅克韞的男人,沒有婚姻的約束,沒有財富的利誘,沒有任何的因素,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單單隻因為他愛她,想陪在她身邊。
“宛儀,敢不敢跟我賭?沒有婚姻,沒有那一切,我依然可以陪你到讓你可以看見我滿頭白發的樣子,三十年後,我們再結一次婚。”
她懂了,也笑了。
她想,全世界大概沒有一個要與心愛丈夫離婚的女人,還能夠笑得比她更幸福洋溢。“好,我們離婚。”
傅克韞張臂,承接投入胸懷的柔軟溫香。
其實後來,他常常在想,當年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做下決定娶她?真要出賣人格,他有一百種一步登天的捷徑,但是一開始,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他想,或許是因為那個下午,她帶著美麗笑容,毫不遲疑伸手握住母親的那個舉動,當時,他在遠處看著,心莫名地暖融。
花了許多年,他才恍然頓悟,他想擺脫的,不是卑賤如泥、任人輕視的身分,而是無邊無際的寂寞。
那個帶著笑的美麗女孩,以溫暖掌心拉住母親的同時,也握住了他的心,他潛意識裏知道,這女孩會疼他、寵他,包容他的一切,以那雙手,溫暖他冷寂的心。
自始至終,他想要的,隻是一個家,一個女人全心全意的似水溫柔。
無關名與利,真正打動他的,是用一支棒棒糖來討好他,羞澀的少女純情。
是她純淨無偽的情意,讓他的心比化在嘴裏的糖更甜膩。
早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愛上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