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審(1 / 3)

楔子

“昌和六年,盛世之末。恰逢半年大雨,天災人禍。百姓民不聊生,靠食人啃土果腹而帝京奢侈鋪張朱門酒肉,極盡所能。

無數人民不滿當時苛行暴政,紛紛揭竿而起。尤以隴西一帶修子玉為首的一群人首當其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製住了隴,青石,固河一帶,所過之處無往不利,戰無不勝。引得當地官兵聞之色變,不敢望其項背。

帝怒,派精兵百萬前去鎮壓,未及,距青石尚有半月路程,忽又聽聞江南,川北,湛東幾地分別以司空越,魏笙絕,趙繼為首的三路大軍已兵臨城下,直逼皇宮而來。而百萬大軍尚在路上,如今派回已然不及。臨危一刻,幡然醒悟,皇帝此時方知自己竟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氣急怒急,心口翻湧,一口鬱血隱忍不下,當即噴薄而出,不出片刻,眼神已渙散。年僅二十四歲的一代荒唐帝王,薨。

十日後,修子玉方帶兵悠悠蕩蕩踏進帝京。

迎麵城牆之上,三人飄飛而下,正是司空越,魏笙絕,趙繼一等,抗朝戰爭曆時半年之久,四人終在此時會麵。相視而笑,眼中竟是濃濃得兄弟情以及彼此了然於胸的默契。

至此,天下四分。司空越建司空皇朝,定都平陽。魏笙絕建臨淄國,定都安河。趙繼建月影國,定都紅沙。修子玉建青霄地,定都雁城。

四國結百年之好,天下雛形初定。

江山得了好長一段安康時日。

歲月長沙,流逝如斯。

轉眼百年早過,四國先皇之誓再無約束,早先的幾人情誼也早隨著先人們的入土而被人漸漸淡忘。各國隱藏在台麵下的實力開始蠢蠢欲動,不安起來。隻等著一有風吹草動,便要燎成熊熊之勢。

話說在青霄紀年第二十九年,司空皇曆一百二十九年年初這一天,戰火終於拉響。司空皇朝以不堪青霄騷擾邊境為由提前出手,揮兵五十萬南下。可憐青霄皇帝常年辭世退讓,爭戰之心早已磨平,又加上青霄地地少人稀,自然抵不住司空皇朝五十萬大軍壓境。不足月餘,便喪命司空鐵蹄之下。

傳聞那一夜啊!屍骸遍地,血流成河,哭聲哀叫不絕於耳,整座青霄皇宮上方被鮮血渲染成滿目殷紅,城牆青色磚瓦被血浸得如墨,順著瓦縫流下,黏黏糊糊,滴滴答答,著實嚇人。

青霄皇帝雖戰場無能,卻實實在在是位愛民如子的好皇帝。那一夜鐵蹄無情,人卻有情。青霄子民自發請命,組成了一排排人牆,替他們的皇帝抵擋住了那進擊的大軍。那場麵,連素來以戰場無情著稱的司空大軍都震撼非常,再不敢向前。宮殿裏青霄皇帝聞之,欣然落淚,既感動多年愛護未成空又不忍連累其子民,遂於當夜三更時分自刎於榻前。

那段為人津津樂道的四人情義,隨著青霄傾覆而永久變為傳說。

所謂詩曰:千古繁華一朝盡,百代興榮付水流。

不過如此。

壯哉百年的青霄地終於在那一夜之後,永埋塵土,再不複提。一場傳說至此落下帷幕,不見何人收場,不見何人欣賞,但見那落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大雨,仔細洗刷著斑駁血跡。

仿佛天公垂淚,祭拜無聲。”

話甫落,醒木一拍,滿座寂靜

說書人一聲休,故事在此結局,徒留唏噓。

“好!”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似平地裏忽起的一聲驚雷,似平湖上投下的一粒砂石。敲醒沉思中的人們。

“好!”有人反應過來,跟著喊到。“好!”“說得好!”“說得好,先生說得好!”接二連三的人同樣讚歎道。不多時,整個說書蓬裏已經人聲鼎沸,掌聲雷動。

“走吧!”人群最後一個桌子上,一位身著白衣,頭戴鬥笠之人安靜聽完整場書之後,又將最後一口茶倒進嘴裏,才對身邊一直站立的小童開口說道。

“去哪裏?”小童彎著腰,小聲問道。

白衣人放下一錠銀子,已走老遠,還有聲音清晰飄來。“丞相府。”

夜審

寒風別夜驚鵲,微雨暗送繁秋。

九月甫過,秋意濃烈如同疾刃瘋狂肆虐席卷整片大地。

平陽城內,暗夜時分,此刻家家戶戶門窗緊掩,街道上空無一人,偶有幾聲狗吠街頭遠遠響起,引起回音陣陣,愈顯空曠冷清,再不見白日裏的鼎盛繁華,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蕭瑟與淒清。

夜靜人空,獨具風涼!

突然——

“咻咻咻~”

遠處,一襲衣袖翻飛的聲音劃破闃靜氣氛,緊接著便是無數雜遝的腳步聲傳來,穿雲透霧,驚散了樹叢中棲息的鳥兒。由遠及近,踩屋頂而過,竟似有十數人之多。個個著清一色墨衣長袍從頭到腳包住全身。玉冠束發,方巾覆麵,騰挪轉移矯若遊龍。足下功夫十分了得。

須臾之間,已行至數裏有餘。

所到之處,不見其人,隻留下一片朦朧的虛影。

“快,跟上!”當前一人輕功卓絕,已經與身後之人拉開相當一段距離,可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等待他們的意思。隻頭也不回催促道。

後方一群人一聽,有些吃力的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朦朧的背影。咬了咬牙,用盡全身力氣,才終於將距離稍稍拉近一些。

“影,暗,你們兩個就留在這裏,聽指令行事,隨時準備接應。”剛才的黑衣人再次開口,翹首望了一下前方的某個方向,那裏一片混沌,心中隱隱有一些慚愧不安升起。

今夜,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是!”隊伍之中最後麵的兩人接收到指令,身影驟停,無聲飄落。

而這一頭,剩下的人,連餘光都沒有給他們一個。卻是無形中快了腳步。

“嗬嗬,今晚挺熱鬧啊!”

突兀的聲音穿透濃濃夜色,霎那間截斷幾人匆忙的腳步。為首黑衣人猛的停步,雙手張開攔下身後之人的跟隨。一雙銳利的眼睛一掃而過,目光最終定住在右前方一角,那一抹白色影子上。

高手!絕頂高手!

連自己都不曾發覺那裏何時竟多了一個人,看這形勢,怕是有一會了。剛才若不是他出聲,恐怕即使自己走到他身邊也未必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大人!這……”身後隨從也注意到了,有些倉惶地問向他們的老大。

為首之人右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他知道身後之人要問什麼。

這個時段,這個地方,他自然知道對方與自己並非單純的偶遇。

“閣下是誰?深夜攔路,不知有何貴幹?”黑衣人定了定心神,麵對著對方的強大氣場,依舊表現得鎮定沉著,試探地問道。

“賞月。”清涼的聲音在夜色下響起,白衣人答得言簡意賅,看不清表情。順勢將身體靠在一處突出的屋角。

黑衣人抬頭看了看頭頂漆黑的望不到邊,不見一絲光亮的天空,眯了眯眼。“既是賞月,又為何在此擋住我等去路?”

“這話說得好笑。”白衣人忍不住冷笑一聲。“我站在這裏,怎麼就攔住你們去路了?這路這麼寬,你哪隻耳朵聽見本公子不讓你們走路了?”

黑衣人一征,麵前之人的確沒說過。可剛才他一聲輕喝,分明是攔路之意。黑衣人明知對方強詞奪理,卻也不敢提這茬,隻好問道:“那不知閣下深夜出現在此,是有什麼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