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聊齋先生和龍神的巫女 第十六章 向晴的噩夢(1 / 3)

「我妹妹遇上一些狀況。」

在《明年今日》和《紅綠燈》兩首歌之間的空白間距,我依稀聽見哥哥的說話。

討厭,又帶醫生上來了嗎?他到底當我是什麼呢?精神病患者?嗬。

哥哥是個笨蛋。

把自己埋入被窩的最深處,把音量調得更大,這樣,即使那些光之線誤墜下來,我也無法聽清楚那些人或者物件的心聲。

各種各樣的話,我已經聽得夠多了,現在我隻想隻身逃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避開這些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去接觸得到的線。

如此繼續下去,到最後我大概真的會瘋顛掉吧?

在這半年的時間裏,我發現了很多平時自己熟悉的人表裏不一的真正想法:

以為是朋友的人,原來比任何人都更要憎恨我。

素日笑麵迎人的溫柔鄰居,原來內心蘊藏著最肮髒下流的秘密。

「衣冠禽獸」,我從未比現在更了解這句成語的含義。

說不定連哥哥也是這樣......是吧?所以他才害怕我,才會拒絕去了解,隻是簡單地將我理解為「生病」。

在哥哥內心深處,大概早已把我當成是瘋子,或者是麻煩的包袱。

我知道人都是虛偽的,互相應酬、互相客套,麵對可親可信的人才會表露真心話。我知道大家都習慣隱藏真麵目生活,但是,當我知道連一向信任的人,同樣是在無時無刻帶上麵具虛應自己,這一點令我覺得非常恐怖。

我沒辦法假裝一無所知,我不敢想像會不會有例外,於是在其他人眼中,我變成了「小題大造的神經病」。

人見人避的「怪物」。

摸上耳朵的舊傷痕,假如從未有過這些線的就好了。

所有的聲音彙聚在一處,連夜晚都無法好好入睡。比起聽見別人的心聲,身邊像被無數個高聲浪電視包圍的感覺,這更加令人疲倦。

而最令我感到心累的,是根本無人可以傾訴。

有誰會相信這個世界的四周布滿看不見的線,而通過接觸這些線,可以聽到一草一木、一貓一狗,甚至站在你麵前的人的心聲?

他們隻會說,這些是幻覺,是假的。

這怎可能是假的?我可以碰到那些線,而且無論我怎麼剪、怎麼燒、怎麼拉扯,它們都不會斷裂。

那些討厭的線,現在正在天花板下發出聖誕燈飾一樣的光。

知道它們存在的人卻隻有我。

「要怎樣做,才能讓他知道我的想法呢?」

手握的藍線發出熟悉的感慨。

「我也想知道……」

這同樣是我內心的疑問。

隻有這一條隱泛藍光的線,我並不抗拒。

這條線的主人大概是個內向害羞的女生,她似乎正與某個人到處旅行,經常把「責任」、「工作」和「那個人」放在心上。

她大概時日無多了,因為這條線的光一日比一日暗淡──這是我所發現的秘密,當線的光完全熄滅,假如另一端是生物,那就代表他已經「死亡」,是死物的話,那就是損壞得無法再複修完好的狀態。在一、兩日之後,失去光芒的線會像缺水的植物一樣幹縮、枯萎,然後跌落地上,慢慢化為塵土。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與素未謀麵的她有種神秘的聯係,可能是因為在「無法被人理解」這方麵上,我們有些相似吧。

比如我和她都覺得很孤獨。

雖然身邊有一個看似關心自己的人,卻不敢開口對他(或者是她?)說出自己的煩惱。

我們都害怕在開口之後,換來的會是對方的不信任和拒絕。但是當自己被對方誤解的話,會覺得生氣,然而更多的卻是難過的心情。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為什麼對方卻不理解自己呢?

因為這一份身同感受,有時候我會主動碰觸這條線,傾聽她在獨自煩惱什麼。

雖然這種近乎偷窺般的單向交流方式,稱得上是卑鄙。

但有時候我會覺得,她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僅剩的理智聯係。知道世界上有人與自己一樣,抱有相類似的感受,令我覺得自己尚未完全變成一頭怪物。

隻是我忍不住去想,假如我鼓起勇氣去找她的話,這個人會願意傾聽我的煩惱嗎?

被窩之外,越過沉重的窗簾,這條漫長的線延伸向無邊際的藍天。它的盡頭又會在哪兒呢?

歌單裏的曲目正好重覆一遍,門外的談話聲仍然在繼續,而那條藍色的線再沒有傳來任何的思想。

十一時五十分,快中午了。

我下床拉緊窗簾,房間內再次變得昏黑。因為明暗度下降,我才注意到那條映泛赤紅光芒的銀線。我立即用手緊抓住它──它有溫度,但沒有聲音。

不會有錯!是上次的那條線。回憶起上次發生在公園的事,難道那個神秘的男生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