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時節,夜裏微涼。
夜空星辰稀疏,雖有幾片月光相互交融,依然顯得深邃清冷。
驀地,一抹白光在夜空中憑空亮起,帶起一條淡淡的尾巴,劃破天際。
房屋內,一位肚子微微隆起的女子倏地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那道光明。
“居然是流星!”
她心底微驚,這可是上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奇景!而且,她聽過的故事裏,流星被稱為命運的碎片,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如果對著流星許願,往往都能實現!
她一麵為自己的幸運感到驚喜,一麵雙手合十,閉上眼,對著那道光線虔誠地祈禱著。
北裂行省,紫迅城內。
夏末秋初,是夜,月涼如水,月光溫柔地潑灑在庭院中,輕撫著大地上的每個人,四周彌漫著靜謐的氣息,使人不自覺得陶醉其中。
此刻,夜色雖然已經降臨,城裏仍是一片繁華的景象。
“閃開!”
突然間,拐角處衝出一匹戰馬,在街道上狂奔。戰馬上,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滿臉怒容,雙眼通紅,聲音暴躁,還帶著一絲歇斯底裏的味道。他重重地甩下一鞭,戰馬吃痛,一聲嘶鳴後加快了速度。
路上的行人們見狀,紛紛散開躲避,偶爾有幾個受了殃及的,躲在一旁無奈地苦笑。
他們都知道這位大人是誰,也都知道,往常一向溫和待人的他,為什麼會突然性情大變。
他叫陸維,是北方禦獸關的最高統帥,往往一年也回來不了多少次,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外度過的。這一次,則是因為他的夫人在生產之際,竟因難產而死,才拋下手頭的一切,不分晝夜地趕回來。
撞門衝入院內,陸維隨意拎了個仆人問了大致的狀況,便急衝衝地大步跨過走廊,往中堂疾馳而去。
匆忙之中,連擋路的仆人都粗暴地一把推到一邊去,嚇得那些從未見過他如此怒火的人蜷在一旁,瑟瑟發抖。
他破門而入,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讓他猛地一頓。
堂內無人,幾根燭火正靜靜地燃燒著。
望著置在正中的一口棺木,頓時,陸維滿腔的焦躁怒火瞬間全部轉化為悲傷,虎目之中無聲地淌下兩行淚來,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呆立了良久,他終於回過神來,擦幹了淚,想要往內走去。隻是原本矯健的雙腿,此刻卻像是灌滿了鉛一般,難以邁動。
終於,陸維還是無聲地挪到了棺木旁。輕輕地推開棺蓋,避免發出哪怕丁點的聲響。在燭光的照耀下,一張毫無血色的蒼白的俏臉,靜靜地映入他的眼簾。
“蓮兒……”他強忍住哽咽的語氣,伸出粗糙的大手,溫柔地撫摸著那張沒有絲毫生機的小臉,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無限的思念潮水般湧上胸膛,拍打著心岸,萬千柔情填滿了腦海,卻始終不知道說什麼。最後,他終於柔聲說道:“我回來看你了!”
……
不一會兒,外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陸維知道,是自己的父母來找自己了。
他正了正身,穩定情緒,合蓋後徐徐走出門外,輕聲合上了門。
“父親,母親。”
兩鬢斑白的老父走上前,望著高了自己半個頭的鐵骨錚錚的孩兒,望著那看似平靜卻暗流洶湧的雙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其實他的內心何嚐不難受,自己孩子故作平靜,更是讓他心痛萬分。無言之下,隻能抬起有些枯瘦的手,按在陸維的肩膀上,良久之後,才緩緩吐出幾個字:“逝者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