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晨心神一震,再次向著老神醫一拱手,緩步走出醫館,輕輕將木門拉上,雙目一閉,整個身子迅速消失在原地。
豔陽高照,疾風尖嘯,青虹破空。
以騰晨如今的遁速,從墨元鎮到達帝都僅需片刻時間。很快,帝都的大致輪廓已出現於騰晨眼簾。
忽然,騰晨輕咦一聲,身形在距帝都不到五百裏處驀地停下,望向下方官道。
官道上有兩方人馬,一方隨從打扮,約莫有三十四人,而另一方蒙麵裹巾大約為數六七十,正手持砍刀利劍相互拚殺。
騰晨一眼便看出,這些隨從不論是數量還是功力皆遠遠不如匪徒,如此一來,被全殲也隻是時間問題。
路上已是血流成河,五十來具屍體橫七豎八地歪在血泊之中,伴隨著一聲聲慘叫,一個個隨從接連倒地,很快便隻剩下了不到十位,但這十人仍然死死將身後的三輛護住,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騰晨不由得心生敬意,這群隨從明顯與馬車主隻是雇傭關係,但卻在眾多強敵前麵不改色,以命來盡責,令他也不禁為之動容。
若是放在平時,他定會毫不猶豫地下去將這些劫匪屠戮殆盡,懲惡揚善。
但如今他有要事在身,實在不想節外生枝,耽擱了挽救姬蘭的時機。他可不想因為素未謀麵之人而悔恨一生。
騰晨在半空踏出一步,正要離去之時,卻見下方一輛馬車之中滾出一團碩大的身影,那身影一個踉蹌從地上爬起,拖著肥胖的身軀,一瘸一拐沒命似的向帝都方向跑去。
在他身後,已有十餘名匪徒緊追而上,按這架勢過不了幾息,那人就會成為刀下亡魂。
看著那道笨拙的身影,騰晨露出古怪之色,立即放棄了全速趕往帝都的想法。
因為,這逃命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騰晨當日護送商隊的商隊之主,富甲一方的賈運財!
“一群王八羔子,居然欺負到賈某頭上,等...”
賈運財後麵的狠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卻因疲於奔命,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塊石子,滿是贅肉的雙腿驀地一滑,肥胖的身子頓時向前一傾,立即“砰”地一聲趴倒在地,捂著肥肉哀嚎連連。
他望著近在咫尺的十餘名匪徒,目中有了絕望之色,在這絕望之中,更有深深的悲哀與不甘!
他賈運財自幼被拐賣至偏僻齊雷國一小村,後來僥幸自人販子手中逃脫,曆經波瀾終於到了帝都,依靠乞討勉強度日。
直到被如今所在的商隊發現,當初這支商隊在帝都默默無聞,而賈運財也從最初的打雜做到如今身份,更是將商隊的規模擴大的數倍,其中的心酸苦辣自是不必多說。
外人隻看見他賈運財如今的風光無限,何曾想過他暗中流過多少汗水血淚,經曆過多少挫折嘲笑與白眼。
如今好不容易事業做到頂點,賈運財本打算幹完最後一年,隨後從商隊中選出合適的接班人,自己則安享晚年。
這是他辛苦忙碌大半輩子後,最後的小小願望,與他一生所幹之大事相比,這願望實在是太過卑微,甚至有些窩囊。
隻是這有些窩囊的願望,在今天看來竟會伴隨著自己的死亡而永遠成為奢望...
他看向狂笑的匪徒,看向迎麵劈來的血跡斑斑的大刀,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般,畏懼之色兀然消散,肥胖的雙頰驀地有了笑容, 那是一種決然得拋開一切,置萬物於度外的笑容,是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張臉上的笑容。
那持刀就要砍下的男子在見到賈運財的表情後,動作為之一怔,但也僅僅是一怔,大刀便再次落下。
“等...等一下!”
在大刀極速來臨之時,賈運財臉上鎮定的笑容陡然消散,戲劇性地化為了無比驚恐之色。
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
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藏匿的近萬金還無人知曉!
而最重要的是,家中數名貌美如花的嬌妻他還難以割舍。若自己死了,豈不是會被他人鳩占鵲巢!?
十餘名匪徒見到賈運財臉色的雙重變化,頓時捧腹哈哈大笑,那最開始揮刀之人將長刀收回,帶著嘲弄嗜血之色,與那十人一起,同時揮刀斬向賈運財。
“不!!”
賈運財肉手抱頭,緊緊閉上雙眼,口內發出殺豬般尖利的哀嚎,腦內更是迅速回憶起了自己曲折悲哀的一生,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長出的肥肉即將被切成七零八落,不禁痛哭流涕,悲從中來。
正當十餘把鋒利大刀同時極速斬下,在劫匪們的狂笑與賈運財的尖嘯之下,在不遠處已將隨從屠戮殆盡的一眾劫匪趕來之時,賈運財的華貴大衣已被劃破,眼看就要刺入骨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