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鬼影】235.十年潛淵(2 / 2)

孤至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咬牙道:“你說我變節?我孤至是奉了張博望的令在西域安下家來,不是像李陵那樣被俘投敵。我離開長安的時候,家中有父母兄弟,可十幾年來,我與他們沒有片字往來,我不知高堂是否健在,他們也早已認為兒子拋屍沙海,我是為了什麼?”

“張博望沒了,我可以帶著一心想去長安看看的妻子回去,侍奉雙親,可我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嗎?是孔月光親自來西域尋我,也是他告訴我,家中人都認為我早已死了,我父早已過逝,我母日夜想兒,哭瞎了雙眼……”

孤至唯一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他的喉嚨緊咽了好幾下,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隨後才道:“孔月光拿出一枚刻著“粒子”的指環,他說如果我接下就要留在西域,無令不得回長安。”

“你接了?”索勒心中有些震動,但臉上沒有表情。

“你知道我的漢名叫什麼嗎?”孤至沒有回答,反問索勒,不過他沒有等索勒回複,便自己接著道:“我父親原是衛大將軍的親衛,後來被大將軍指派給霍驃騎做親隨,霍驃騎砍殺單於時有他,封狼居胥時也有他,後來我父親受傷丟了條膀子,隻得回家。我父姓胡,他為我起名衛霍,就是希望我能像衛霍二位將軍那樣,殺敵報國。”

索勒無聲地撤回了匕首,替孤至撣了撣肩上的沙土,然後手握住孤至的手腕,將他抓著自己衣襟的手取下,輕聲道:“站著累,坐吧。”

兩個人都坐下,索勒自腰間取出酒囊遞給孤至,孤至接過“汩汩”喝下。

將這一袋子酒喝下半囊,孤至才停下,長長地打著“哈”聲,用手抹去嘴角的酒漬。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一滴淚毫無征兆地就從他的眼中掉下來,孤至卻沒有感覺,他幽幽道:“我兒子,我走的時候,他就病了,我明明知道他病了還去出任務,我兒子……”

孤至擺擺手,他說不下去了,舔犢情深的天性讓這個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漢子瀕臨崩潰,不得不停下話來,努力壓抑著自己。

孤至如此激動索勒也沒有想到,他不知如何勸,也知道任何語言對一位傅府郎君來說都是多餘的,因為每一位傅府郎君都有常人不及的信念在支撐著。

等了一會兒,孤至果然平靜了許多,他看向索勒,沉聲道:““言出必行,有恩必報”是我為人準則,家父要我報效祖國,我不敢忘,當年出使受到攻擊,博望侯沒有扔下身中七箭的我,我不敢忘,沒有胡妻我也活不下來,不敢忘,我欠我兒子的,我也不敢忘。”他突然伸出雙手在臉上抹,摩擦了好幾下,再看向索勒,咬牙道:“我最不敢忘的,我叫傅粒子!你憑什麼說我變節?你又憑什麼不信任我?”

麵目猙獰的孤至就像一隻困獸,明明可以天高任鳥飛,卻留在了淺淵,被魚戲耍不說,連自己人都看不起。

孤至,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