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與平庸
編者的話
1929年3月,一個達到財富及影響力頂峰的新聞人、“時代之父”亨利·魯斯(Henry Luce)在一次公開演講中說道:“基本上,商業就是我們的文化,因為它就是我們時代的特征,控製我們的生活……簡而言之就是現代企業,企業就是我們的生命,它是藝術家、牧師、哲學家、醫生的生活必要條件,因為企業對藝術家或哲學家的生活情況問題,具有一種決定性的影響,普通人更是隨時都必須與企業發生關係。”商業在社會生活中扮演何種角色?你或能從亨利·魯斯的話中窺見一斑。
我想頂級商業媒體對一個時代的角色效用亦類同。但眼下“不合時宜”的是傳媒行業正哀鴻一片,所有媒體人都在思考何處安身的問題。新聞已死?我想這永遠都是偽命題。
單就中國而言,媒體從業者緣何陷入群體性危機?我並不想在此一一列舉其根源是什麼,但最致命的原因還在於主導內容的主編們都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窮盡智力、財力和想象力去認真寫文字、拍圖片、做圖表,從物質上亦虧待那些執著於夢想認真做事的人。在那些悲觀者看來,眼下的情況似乎不能再糟了,但我仍篤信一點:“真正令你‘欲罷不能’的嚴肅新聞肯定值大價錢,而那些能寫出頂級之作的偉大記者們理應過上一種有品位格調的富足生活。”
我也時常反問自己身處全球經濟風暴眼中的中國,又不缺乏與“大人物”們談頭論足的機會,為什麼我及我的同行們卻難以寫出比肩《世紀大拍賣》、《洛克菲勒傳》這樣的頂級之作。關於這一問題的答案很多。僅從技術層麵上來說,完全掌握大公司、大人物、小而獨特的報道切口、細節深剖麵、時效性、精致性感的呈現文本等寫作要素的頂級寫手其實並不多,放眼望去,中國人自產好萊塢大片式的頂級財經文本亦寥寥。每年年終,每個新聞人若發自內心的審問自己的專業能力有那些進步,真實的答案均不樂觀。
談論及此未免令人有些傷感。當下的中國變局有著令無數西方記者豔羨著迷的話題、趨勢及光怪陸離的大主角,金錢與名利的浮華感亦不缺少,但如此肥沃的土地為何卻無力孕育出參天大樹?這一反差令人困惑。
製作出大公司、大人物以及建立於兩者之上卓然不群的頂級報道並不容易——讀者們也許很難知曉這些精致報道背後,那些記者和編輯們付出了什麼?《環球企業家》曆史上曾發生過諸多難忘的“編輯部故事”,很多橋段不亞於熱播美劇《新聞編輯室》。這本雜誌有堅持不懈地講所謂“性感故事”的優良傳統以及“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獨立品格。辦好一本頂級雜誌亦易亦難,最重要的是要找最踏實、最聰明的同行共事並一起思考。
在《環球企業家》的招聘啟事上,有這樣一段話曾不止一次的打動我,即“這裏所有曾為頂級報道努力過的新聞人都深信,所有努力都不會白費,總會留下點什麼。其唯一職責便是將分內之事做到極致,包括查證、采訪、研究、潤飾、編輯都做到力所不能及為止。”我想媒體的偉大與平庸亦介乎與此。
戰地記者羅伯特·卡帕(Robert Capa)曾說:“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炮火不夠近。”新聞亦如此。當別人高喊“新聞已死”時,讓我們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幹出點大動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