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躺在車上,呆呆的看著天邊的落日。拉車的毛驢也不用鞭打指揮,慢吞吞的走在鄉間的黃土道上。
劉季喜歡看落日,尤其在空曠的田野中。四麵光禿禿的一片寂靜,唯有一輪大大的紅日掛在天盡頭,將雲霞都映成了紅色。每次看到這些,劉季都感覺自己要與天地交融了,那是一種大氣、悲涼的感覺,心裏總會莫名的感到心酸。
今天的落日格外的美,火燒雲覆蓋了半個天空,奔馬、猛虎來回馳騁,蕩氣回腸。忽然一個詞冒出在劉三的腦海,“輝煌”,不錯,就是“輝煌”。劉季這個從小到大沒讀過書的人,不知道腦子裏怎麼突然冒出了這麼文縐縐的字眼。但是天空中你來我往,變化紛呈,風吹運動,直看的劉季熱血沸騰,他蹭的一下從車上跳下來,對著天邊的落日狂吼,仿佛不這樣就不能宣泄激動的情緒。這突如其來的狂吼使得身邊的老驢受了驚嚇,踢騰著蹄子叫個不停,田裏的兩三隻野雞也從茂密的草叢裏鑽出來,撲棱棱的飛往遠處。劉季趕緊拉住牲口的韁繩,一隻手慢慢撫摸著它脖頸處的鬃毛,安撫躁動的驢子,心裏暗罵自己犯神經,這頭驢加上車上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全部家當,要是剛才被自己嚇跑了,自己可就得喝西北風了。安撫好驢子,劉季又跳上車,朝空中打了個響亮的鞭花,扯著嗓子叫了一聲“嘚~駕”,破車又吱吱呀呀的順著土路繼續前行。劉季坐在車轅上呆愣愣的看著遠處破雲而出的紅日,不知怎麼的突然感覺自己心裏空落落的,不自覺的拉了拉身上禦寒的破褂子。
公元184年,漢光和7年,巨鹿城。
大賢良師張角佇立在城頭,看著天邊最後一絲霞光也隱沒在了雲層裏,鐵灰色的陰影覆蓋了天空。黑夜降臨了。
“將軍,起風了,城牆上風大,到府裏歇息吧。”身後一個魁梧的大漢將一領絲錦大氅披在天公將軍的背上。
“白騎,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張角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眼睛依然望著天邊落日隱沒的地方。張白騎站在張角身後,嘴唇囁嚅了一下,卻是沒有開口。作為天公將軍最親近的人,他明白張角問的是什麼。這幾個月來,聲勢浩大的起義軍屢遭重創,節節敗退,官軍順勢反撲,就連平時已經占領的鄉野之間也不時出現小股的豪傑武裝,趁火打劫,百姓、農戶紛紛依附鄉紳貴族,黃巾軍基本上已經失去了對鄉野百姓的控製,現在隻能固守堅城。但是離開水的魚還能遊多久呢?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黃巾軍是窮途末路了。而且天公將軍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張白騎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
似乎是感到了部下情緒低迷,張角笑了笑,臉上的皺紋皺成一團,他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老部下,緩緩說道:“可能我們會失敗,會失去廣宗,失去巨鹿,甚至失去我們自己的性命,但是我們不是失敗者,因為我們已經在百姓心中埋下了種子,誰再想欺壓我們,我們就給他百萬黃巾,那些該死的世家大族,讓他們的高貴見鬼去吧,讓他們的傲慢見鬼去吧,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道這裏,天公將軍手舞足蹈,聲嘶力竭的大喊,整個巨鹿城都在呐喊中微微震動,城中的將士們鼓噪起來,紛紛應和。一時之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呐喊充斥在巨鹿城中。城外官軍營寨不知道城內發生了什麼,驚嚇的連連調動,防止賊軍劫寨。
“哈哈哈...咳咳,白騎,看看盧植老匹夫,庸才一個,坐擁精兵數萬,竟然不敢出戰,隻會做縮頭烏龜,我們稍微一動,立刻就如驚弓之鳥,似這等庸人,也能任大將軍?那我麾下兒郎百萬,豈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大將軍?”張角輕蔑的大笑,由於身體生病,中間夾雜著陣陣咳嗽聲,狀若癲狂,仿佛夜梟啼鳴,淒涼哀婉。身後的張白騎見了,趕緊上前勸他下城休息。
盧植是個庸才不錯,但是皇甫嵩、朱雋還是很能打的,還有最近一個個冒出頭來的鄉紳豪強軍閥。自從進攻洛陽不利,黃巾軍像是被徹底孤立了,原來老實巴交的鄉民團練也來拿黃巾兄弟的人頭領功,難道不清楚黃巾軍造反到底是為了誰麼?需要一場勝利來讓世人警醒警醒了,張白騎心想,不然那些狗鄉紳們還以為兄弟們的頭是他們官位的墊腳石呢。廣宗啊廣宗,天下的歸屬可就看你這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