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依將一包備好的夜明珠放到她的手上，老嫗點頭施禮，“姑娘才是辛苦。不知姑娘所問何事？”
韓若依看老嫗注意到了手中的結魄燈，苦笑道：“但求一魄。”
老嫗有些為難，“且不說牛頭馬麵、黑白無常、日夜遊神，冥界下設四大判官，六案功曹、十大陰帥、七十五日司你不找，我一個老婆子有什麼權力？”
韓若依懇求道，“全冥界隻婆婆分管孟婆湯，我隻求婆婆免將一鬼灌下湯藥，其餘雜事無煩婆婆憂心。”
“我知你大有來頭，可尊師仙去不久……”孟婆長歎一口氣，“算了，我這個老婆子還能說什麼，你如此求，我也隻能答應了。”
“請告其姓名、生辰八字。”
“無名無姓，西方庚辛金白金也。”
老嫗大驚失色，“你可想好了，陽間那位可不會放過你的。”
“那個孩子太可憐。我不後悔。”韓若依斬釘截鐵道。
孟婆翻開手中厚厚的記錄，都是等著排隊喝湯的新鬼。還好那個孩子並沒有喝湯。
韓若依朝書頁上一瞥，看到前麵密密麻麻劃掉的名字中有一個漏網之魚，宋沈之。
老嫗故意拿手臂擋上，“你去涼亭等等吧，他就快來了。”
韓若依順著她的眼角看望橋邊徘徊的男子。“是他！你認識他？”
孟婆雙手有些顫抖，壓低聲音道：“我勸姑娘不要多管閑事。”
韓若依不顧老嫗的阻擾走向那個男子。“公子！你在等人？”
初被人搭訕，男子有些訝異，隨後點頭笑笑，“這裏是離他們最近的地方，無法再往前了。”
“以先生的功德，若是投胎，必定富貴。此地不宜久留，先生執意留戀等待消磨，許會不得善果。”
男子微笑看向前方，“如果還能見到她，宋某……心甘情願……”
一旁的老嫗再也坐不住，起身端碗走過來。“先生，喝完熱乎湯再等吧！”
“多謝！”宋沈之接過碗，一飲而盡。
韓若依吃驚，跟著老嫗走開，良久開口，“婆婆，你說那位公子能等到他想見的人嗎？”
“大約……不會了吧。”
老嫗攏過繞在前額的白發，“良人容顏依舊，紅顏卻以春歸人老。哪怕曾經再過動情，現在不過相逢而過不識卿了吧。”
“有情人若不肯相忘，孟婆湯又有何用！”韓若依垂下眼。
風吹過，宋沈之向這邊張望。隻是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一位躬著身的老嫗將鬥篷又壓低了些，走的越來越遠。
“孟婆，”韓若依有些吃力喊道，“不如，我送你一家酒館吧，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故事。”
老嫗腳步停了下來。
“當年夫婿沈之外出謀生，被人劫害。娘家見人一直不回來逼迫我改嫁給許家作妾，我瞞著大家偷偷把他葬了，說有一天他會回來。這些年我孤依無靠，窮過、病過、被人強暴過……我一直在等他。”老嫗凹進去的眼睛裏早已沒了眼淚。“我其實很想給他生個孩子。”
直到看到韓若依所求孩子的魂魄，老嫗眼角終於溢出了淚花。
“你打算怎麼對待他？”
“我碰見他那天，天下了很大的雪，他滿身傷痕，眼神空洞，衣衫襤褸，總之，缺少關愛。等他活過來，我決定收他做弟弟，給他起個名字，韓少愛，怎麼樣？”
聽到名字孟婆一愣，“韓少愛，你還真是胡來啊。”
“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韓若依打量館子四周，“你說叫它‘玫瑰會館’怎麼樣？”
“隨你。”孟婆無奈笑了。
隻是那個小孩，最終也沒對人提起過，他所說的名字，從來就缺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