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與夢想之間隔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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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洞天老師在本年度的導演協會表彰大會上得了傑出成就獎,名至實歸。他在表彰大會上的一番講話,則有著另一種感人的魅力。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其中兩個有關廁所的故事,一個是青年導演李睿珺,他於2003年來到北京當北漂,他沒錢租住在北大附近的一個大雜院裏,10平米,一直租往了11年,最終拍出了《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一部充滿溫情與詩意的電影。李睿珺對環境實際上並無怨言,唯一讓他難受的是冬天晚上上廁所,去一次要鄭重其事地穿上厚厚衣服,才能穿過寒冷的空氣抵達那個終極所在,而且他媳婦上廁所,他也得陪著,因為對於女人來說,那段路途過於遙遠,且夜色太黑。
另一個有關廁所的故事來自於陳懷皚,他是陳凱歌的父親,這是個拍攝過《小兵張嘎》《青春之歌》,且對陳凱歌的《霸王別姬》有著巨大貢獻的導演,鄭洞天有次去看他,那一年陳凱歌憑《霸王別姬》得了戛納金棕櫚,陳懷皚拿著獎杯給鄭洞天看,鄭洞天說老師你人生最大的心願滿足了吧?陳懷皚哈哈大笑,說你忘了,我的最大心願是不住公共廁所,現在實現了。這樣一個大導演,在70多歲才搬離大院,離開那讓人牽腸掛肚的公廁。
聽到這樣兩個故事,你很難沒有觸動,第一個故事觸動你的地方在於,有人為了夢想,可以降低物質條件,卻並沒有什麼怨氣,這說明電影於他真的就是電影,而不是達到其它目的的一個跳板,而這其實很難得,因為很多人是葉公好龍,有的則真是別有用心。第二個故事,你感動的點是老一輩電影人的物質條件那麼艱難,卻拍出那麼多傳世的作品,而現在的電影圈,更應該被稱作名利場,但優渥的環境卻並沒有催生出更優質的東西,而是助長更多的奢華與攀比,電影成了創富遊戲,電影內容也與這種風氣相得益彰,充滿洋洋得意的誇張與膚淺。
說到底,這兩個故事讓我們看到了兩個真性情的人,第一個不傳奇化自己的經曆,有著一顆淡泊平靜的心,他不哭天搶地,他知道追求理想的道路上,總是存在著取舍,知道了這一點,任何哭窮都是撒嬌,都是矯情。第二個人,則不避諱自己的欲望,不吝於展示自己世俗的一麵,他沒有把自已裝扮成受難者的興趣,雖然他確實受了苦,當別人有意無意地把他往神壇上推時,他卻調皮地露出自己凡人的一麵。
兩個有關廁所的故事,你從裏麵聞到的卻是有關理想的芬芳,它告訴我們:平常心,不自我感動,也不自我粉飾,這未必是你拍出偉大作品的充分條件,卻是必要條件,不具備這點,你永遠隻是在通向偉大的路上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