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鳳飛凰走,人間虎鬥龍遊,分合幾時休?風雨來,亂戰旌旗歸人緱;待閑時,金鞍玉勒馳平疇。王侯塚,英雄墓,今何在?屈指沉吟數英才,多少是非成敗;富貴歌樓舞榭,淒涼廢塚荒台,萬般回首化塵埃;惟柔山不改,漓水暮雲白。
——《蒼梧引》
浩土廣袤,生萬物養人,各族漸起,初始並無糾葛。奈何各方利益糾纏不清,加之人性好鬥,終於爭戰不休,存亡隻在一線之間。爭鬥之中,有異人脫穎而出,世稱術行者。術行者參透天地造化,手持神兵利器,或驅虎馭蛟,或弄水生火,各有奇術,不繁舉。各族軍方拜此等人為首,爭鬥更甚。有術行者之族群,則刀兵利,勢漸盛。而後,民眾教化漸開,三皇五帝賓天去,天下大合,歸於祖龍,然秦曆不過二世,戰亂又起,列朝循環往複,統於大越。
越朝末年,天下大亂,烽煙盡起,東南屬地梁於廬江起兵反越,梁國國主趙胤拜四術行者為大將軍,掃清八方烏合,大梁朝得以開國。
術行者雖天賦神機,卻也逃不過生死輪回。山陵崩,則新朝岌岌可危。不想天佑大梁甚深,趙胤於偶然間尋得一寶,名曰血精。次寶無毀天滅地之能,卻有無窮妙用,竟能記下術行者之奇能。四將軍將其一分為四,錄下術法傳承不止,四人後輩遂稱傳承使,承荀水、燼火、爐石、集光之名。
依此,香火代代相傳,梁朝權勢更盛,邦畿更進一步,四方蠻夷皆俯首,除卻神州西南黑深林,一統萬裏江山。而後,四傳承使位列神壇,受天下頂禮膜拜。卻不知為何,人間術行者卻漸行漸少,不為世人所知。
相傳血精出世,附有古卷,不明其用,於爭搶中散失於世,不知所蹤。
二狗引禍
王二狗跟著隊伍慢走,伸手摸摸前幾日被藍先生踢的屁股,現在還隱隱有些作痛,心中抱怨,“看了幾眼就被踢,這日後在村子裏還怎生做人?”不過回想起小寡婦洗澡時的白嫩身子,又覺得挨這幾腳算是值了,腦中突然跳出一句,“偷看寡婦洗澡,二狗金槍不倒。”心中連連自誇,不自覺笑出聲來。隊伍裏領頭的是村裏私塾先生藍隨波的門生,姓郎名道,三十出頭,長著白淨秀才臉,膀子卻有力氣,舞刀亦有一套章法。這次帶著村裏五名年輕人出來,去西河縣城為村裏村中鄉親買鹽油。
朗道聽到笑聲,停下馬匹轉過頭來,道,“大家路上當心些,聽聞這一帶最近不甚太平,常有強人出沒,我們加緊趕路,午時要趕到縣裏。”王二狗不敢多話,加快腳步向南走去。
接近午時,六人來到西河小縣集市上,眾人找了個樹陰坐下,準備休息一陣便去買鹽。王二狗平日裏在山村呆得難受,可不願這麼早買完東西便趕回去,四下觀望一陣,想瞧瞧有甚麼稀罕事。一眼便瞅見有個嬌媚的小娘子在集市上閑逛,王二狗的花花心思頓時就活絡起來,回身道,“幾位哥哥,你們先在此歇著,待我去看看攤位,問問市價,也好買到便宜貨。”朗道幾人腳踏星光上路,走到現在也確實乏了,沒有作多想,隻道這小夥年輕力盛,便由他先去貨比三家。
王二狗生在山清水秀的小蠻山,長得還算清秀,隻是眉目間那猥瑣的神情遮掩不住,這時一臉壞笑地跟著那小娘子溜了幾個彎,便擺出一副自以為最瀟灑的模樣上前搭腔。那小娘子見有陌生男子上來說話,先是一愣,接著話都懶得回,帶著身旁的小丫鬟便要離去。王二狗見這小蹄子還裝矜持,一個大步跨出,擋住兩人去路,道,“娘子,小生乃西涼人士丁二,你我結交結交也無妨嘛。哪日碰到了無心睡眠的漫漫長夜,小姐可邀我一敘。”王二狗下不了心讀書識字,卻喜歡如教書先生那般拽文。
那小娘子見這無賴擋住去路還出言輕薄,稍許有些慌亂,側身便躲,她身邊丫鬟見突然鑽出了個不長眼的破落戶,趕忙向身後揮了揮手,又罵道,“賤蒼根,也不瞧瞧自己甚麼賊骨樣,還敢學人富貴公子做派!趕緊滾開!”王二狗見這小丫鬟隻有十五左右的年歲便牙尖嘴利得不輸罵街潑婦,當下正要對罵,不想那小娘子要走,連顧不上那潑辣丫鬟,連道,“美人別走啊,休看我身子瘦,那活可粗壯,你...”話沒說完,就見兩個帶刀武士衝將上來,一把將王二狗按到在地。
王二狗一邊掙紮一邊大喊,“你們這是要幹甚麼?!膽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一帶刀武士抽出繩子反綁住王二狗雙手,道,“你這潑皮才是瞎了狗眼,我們九姨太你都敢出言佻薄,到縣衙說理去罷。”兩人反翦著王二狗,押著他往縣衙帶去。
到了縣衙,王二狗渾身是泥被丟在公堂之上。九姨太走進公堂後的偏廳裏,不到一刻便與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出來。那男子滿臉慍怒,九姨太則伏在他懷裏輕聲抽泣不止。
王二狗到此時還沒弄明白這是甚麼回事,調戲了下大姑娘,怎麼就被抓到了衙門裏?不過看著周圍眾人麵色皆不友善,隻道是闖了大禍。王二狗雖沒讀過書,但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等金玉良言還是知曉的,此時自己身無分文,怕是說理的時機都不會有罷?想到此處,便直嚇得渾身哆嗦。
那肥胖男子便是西城縣令李林,他冷眼瞧著王二狗,先讓懷裏的九姨太回到裏屋去。那九姨太快進屋時,回頭滿是鄙夷地瞟了王二狗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看你這潑皮如何能活!”王二狗心中本已惴惴不安,再瞧見這眼神,頓時冷汗滿身。
李縣令抖著大肚子走到公堂上落了座,大喝一聲,“你是哪裏來的地痞盲流?”王二狗連忙掙紮著跪好,支支吾吾道,“小..小小人是小蠻山山人,這次來城裏買些油鹽。”李林哼了一聲,語調輕蔑道,“便知道就是個有眼無珠的山村野夫,竟敢戲謔本縣令的姨太,當真是反了天了。左右!”堂下兩排衙衛呼到。
李縣令啪的一聲拍響驚堂木,道,“大膽刁民,行舉不端,傷風敗俗,給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丟出城去。”語畢理了理衣服。堂下衙衛看到李縣令的腳擺了個內八字,便會了他的意。
這縣衙裏打板子也有許多講究,審案完後還要看看那判官的腳,如果雙腳是擺的外八字,那就是要麵上打得重,實際打得輕,五十板子打下去一點事沒有,隔夜便能下床。可若是內八字,那便是麵上打的輕,實際是要以暗勁將犯人往死裏了打,別說五十板子,十下便能打得皮開肉綻。眾衙衛心裏想著,這人算是倒了血黴,竟敢去撩撥縣令最寵愛的小妾,活該被打個半死。
眾人解開繩索便要開打,這時縣令座下師爺站起,附身在李林耳邊輕聲道,“大人,這小子沒什麼來路,又是山野之人..”李林問道,“師爺何意?”師爺道,“大人不是正愁抓不到山賊應付上邊?”李林這時回過神來,眼珠轉了幾轉,對著堂下說道,“且慢,此人來路不明,又如此膽大包天,十有*是前些日子殺人越貨的盜賊,來啊,給我拖到菜市口剁了!”王二狗先前一聽要打五十大板,已經是嚇得半死,這突然便要被斬頭,眼前一黑,就要昏死過去,連忙跪起身來,強行振作精神四下張望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草民家住小蠻山,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明察!”可任由王二狗喊得喉幹舌燥,周圍眾人或是左右相顧,或是麵無表情,或是無聲冷笑,安靜得出奇。
王二狗隻道是要冤死,卻突然見到右邊牆上掛有一排白布,布上惟妙惟肖描著幾幅畫像,當頭一個就是村裏藍隨波先生,接連幾人都是當年與藍先生一起逃難的人,正是如同水中螞蟻發現了根救命稻草,王二狗連哭帶喊道,“大人饒命,我是藍先生的學生,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啊!”
李林聞言也是一愣,問道,“甚麼藍先生?”王二狗急忙接話,道,“那不就是我們村藍隨波藍先生。”言畢以手指指向牆上的畫像。王二狗在村裏就是個叫他向東偏向西,叫他打狗卻捉雞的潑皮混子,平日裏劣跡斑斑,前幾天還因為偷看寡婦洗澡被“藍先生”踢了一腳,這時為了保命,隻好謊稱自己是藍隨波的學生。
稍許有些見識都該知曉,上了衙門裏的畫像決計不能有甚麼好事,隻是一來王二狗不識字,畫像上“緝捕令”三個鬥大的字,一個都不認得;二來王二狗聽到縣令要處死自己,已是嚇得頭暈眼花,心亂如麻,甚麼都顧不上了,隻要有一線生機便要死死抓住。畫像上頭一張,便是大梁朝廷要抓捕的頭號要犯,姓藍名青華,不是王二狗口中的甚麼藍隨波,緝捕令昨日剛剛下發到縣衙,過幾日便要張貼出去。眾人一聽他竟識得這幾名要犯,皆愣在當場。那師爺腦筋最是靈光,當先反應過來,挑了挑眉毛上前扶起王二狗,道,“哦?原來是藍先生的高徒,那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家人打了家人,哈哈哈。”王二狗看著師爺那張臉從冷漠無情轉到了喜笑顏開,心想總算是保住了小命,這才驚魂方定,癱倒在木椅上自顧擦汗。